1、不详的请柬“你收到了没?”电话里传来戴柔沙哑低沉的声音。“呃?”还缩在被窝里闭目养神的莫兰,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莫名其妙。“醒醒,醒醒,都快中午12点了,你怎么还在睡?”听出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惺忪的睡意,戴柔有些不耐烦。因为我刚离婚,心情不好,作为我的好姐妹,你就不能体谅点我吗?“现在对我来说,还有什么事比睡觉更重要?”莫兰懒洋洋地说。因为刚刚离婚不久,她的精神有点萎靡不振,整天只想睡觉。“别这样,不就是个臭男人吗?你才26岁,年轻漂亮,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等着你。”“谢谢你的鼓励,你到底有什么事?”莫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刚刚问我什么?”“杜小美的请柬你收到没有?”杜小美?莫兰觉得这名字听上去好遥远。杜小美是莫兰和戴柔的大学同学,虽然同校,但不同系也不同级,所以比她们小两岁的杜小美算是他们的学妹。印象中她是个家境优越的女孩子,出手阔绰,长相普通但很会打扮,有一张天真白皙的脸,喜欢在人群中扮演甜蜜公主的角色,跟谁都是一团亲热,跟谁都能成为姐妹。但莫兰自从大学毕业后,就再没跟杜小美有过联系,其实她的老公廖勇立才是她真正的好朋友。“她发请柬给你了?”莫兰疑惑地问道。她不明白,毕业6年来,从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没跟她见过一次面,甚至婚宴都没邀请她参加的杜小美干吗要给她发请柬?“对,她发了张莫名其妙的请柬给我。”戴柔好像故意在压低嗓门说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她顿了一顿,又说,“我相信她也寄请柬给你了。”“哦,何以见得?”“因为她在给我的请柬里提到了你,她说她会邀请我们四个人去她的公寓喝八鲜汤。”说到这儿,戴柔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八鲜汤?!莫兰心中一凌。“她是什么意思?”她不由脱口而出。“我也想知道。”戴柔答道,接着再次问道,“那你究竟有没有收到?”莫兰突然想起,因为昨晚回来得太迟,所以昨天的信件都还摆在餐厅桌上。“你等一下。”她放下电话,匆匆披了件衣服奔到客厅,果然发现昨天的信件都赫然摆在那里,而第一封信居然就是张包裹着精美粉红色信封的请柬。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请柬的内容如下:亲爱的莫兰:还记得我吗?对,就是我,你可爱的小杜妹妹,好些年没有联系了,真想念你们,好希望能看到你们。这个星期五(10月5日)晚上6点半有空吗?我想邀请你和另外四位我们原先烹饪社团的朋友一起来我家小住一晚,到时候我们可以好好聚聚。你一定要来啊,我还有好消息宣布呢。另外,我还会炖好一大锅美味诱人的八鲜汤恭候大驾。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地址:金河路18号金河别墅2栋杜小美看完请柬上的几行小字,莫兰不禁哑然失笑,的确是杜小美那喜欢扮可爱的口吻。不过,无论她的措辞如何轻松活泼,这封请柬给她的感觉还是有点怪。“我收到了。”回到电话机前,莫兰冷静地说。“什么感觉?”戴柔问。“说不上来。”“那你那天有空吗?”戴柔试探地问道。莫兰早有安排,于是道:“我不去了。你呢?”“你不去?为什么?”戴柔道。“我答应爸妈去法国探亲,机票都已经买好了,10月3日走。”莫兰想到自己可以马上离开这个伤心地去看父母,心里就暖洋洋的。她问戴柔:“你打算去吗?”“我就算请假也要去。”“那又何必呢。”莫兰感到疑惑,她知道杜小美跟戴柔的关系还不及她,真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去赴这个约。“我想知道这女人究竟想干吗!”戴柔悻悻地说。2、8年前那锅八鲜汤八鲜汤的故事莫兰记忆犹新。那是莫兰生平第一次遭遇可怕的凶杀案。事情发生在8年前,也就是1996年的夏天。当时莫兰是大学外语系一年级的新生。跟大部分新生一样,她被安排在条件颇为艰苦的8人女生集体宿舍居住,而睡在她下铺的就是后来因为恐怖血腥的“人骨八鲜汤”命案而名声大噪的张素萍。张素萍是本地人,比她大两级,是同系三年级的学生。在莫兰的印象中,张素萍是个长相普通,性格内向,打扮得颇为朴素的女生。她有一张白净的圆脸和一头清汤挂面的短发,说起话来轻声轻气,是那种稍不留神就会被忽略的女生。但莫兰发现,张素萍只要一笑起来,那对不大不小的单眼皮眼睛就会散发出几分妩媚的光彩。张素萍的家庭背景颇为复杂。三岁那年,她父亲因医疗事故突然去世,几天之后,她的母亲因悲伤过度服毒自尽。在母亲追悼会的那天,父亲的老同事张国军突然到访,表示愿意收养这个孤苦伶仃的女孩作自己的养女。张家的亲戚都不富裕,对他们来说,无依无靠的小素萍无疑是个大包袱,张国军的提议立刻就被接受了。于是,母亲的丧事还没办完,张素萍就牵着张国军的衣角永远离开了自己的家。那一年,她的养母屠珍大约45岁。在一家国营企业做文职工作的她是个脸色焦黄,神情阴郁的瘦削女人。邻居们说自从多年前,她的儿子病死后,她的神经就开始有点不正常。每隔几天,就有人听到她在家拍桌子骂人,虽然声音高亢,但没人知道她在骂些什么;在夏天的傍晚,她常会嘿嘿笑着把刚煮好的饭菜一盆一盆从窗口倒下来,然后眼睛发亮地看着野猫们贪婪地扑向那些还冒着热气的菜肴;如果不上班,有时候她也会坐在楼道里发呆,但她既不会跟人寒暄,自己也不做些什么,只是怔怔地盯着前方,如果有人问她,她就会朝对方笑笑,然后答非所问,让别人摸不着头脑。张素萍跟养母的关系一开始还算凑合。在她还是个任人摆布的小娃娃的时候,屠珍似乎还算是个称职的母亲。她把最好的食物留给张素萍,带她到公园去玩,为她拍照,季节到了,为她添置合适的衣服,为能让她上更好的幼儿园而四处奔波……她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一切。但另一方面,她对张素萍的教育却渐渐滑入歧途。她总是把张素萍打扮成男孩。她把张素萍的头发剪得很短,给她买男孩的服装,不断告诫她:“你,是我最亲爱的儿子,是儿子,要记住,是儿子”,她甚至不允许张素萍坐着小便。如果不是张国军坚决反对,张素萍的名字很可能会被改成他们原来儿子的名字——“张孝东”。其实在屠珍的心目中,张素萍本来就应该是张孝东。对于这种异常教育,张素萍的养父张国军感到十分无奈,案发后,他曾向一个采访他的记者吐苦水,“我也知道她有病,有些事做得不对头,但有什么办法?难道跟她吵?跟她离婚?不可能啊。儿子已经死了,我要是再这么对她,别人在背后会怎么说我?”最后,为了息事宁人,他选择了听之任之。但是,张素萍毕竟不是个男孩。从高中开始,张素萍的女性意识越来越强,她开始找各种借口躲避剪发,还偷偷买了发卡。屠珍为此十分恼火,她买了一把尺,每天丈量张素萍的头发长度,只要稍微超出一些,她就会急火攻心,大吵大闹,有时候还会挥拳相向:“你这个神经病!忘了自己是谁了!谁让你这么娘娘腔!剪了!剪了!混蛋!”她的叫声整个弄堂都能听见。有好几次,如果不是张国军劝阻,她真的会用剪刀划破张素萍的脸。所以,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直到出事前,张素萍的头发仍然只能刚刚盖住耳朵,而且看得出来,理发师的手艺很差,莫兰怀疑这个蹩脚的理发师不是别人,正是张素萍的养母屠珍。上大学后,因为住校,张素萍得以暂时逃离养母的视线。每个月养父会给她寄来一笔数目微薄的零花钱,而作为义务,她每个星期会回去跟养父母一起吃一顿晚饭,她这样做很大程度也是为了安抚养母那颗猜疑的心。如果她两个星期不出现在家里的话,养母很可能会跑到学校里来找她兴师问罪。大学三年级那年,也就是莫兰认识她的那年,她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转变。她恋爱了。张素萍的男朋友是她的雇主,一个相貌和收入同样平常的鳏夫,带着一个8岁的男孩。没有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总之,在张素萍成为他儿子的家庭教师后不到两个月,她就开始经常夜不归宿。每次,莫兰上完夜自习,看见她空空如也的床,她就知道,张素萍又不回来了。莫兰记得,那段时间张素萍的脸上常常挂着浅浅的微笑。有时候,她一个人低头想着心事,随后嘴角就慢慢,慢慢地向上翘了起来……但是没过多久,她脸上的笑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呆滞和漠然。张素萍不是那种轻易会把感情表露出来的人。惨案发生在1996年8月6日晚上6点半,陆强接到张素萍的电话,她说要为他做一顿告别晚餐。因为之前,他向她提出了分手。“对,我肯定得跟她分手,我本来就有个女朋友,都已经谈了两年了,我们说好要结婚的。当然,我也不是在玩弄她,我也曾经想跟她认真交往的。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她,嗯,她的性格……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用说了,你们看她干的事,就知道她不正常了!妈的,她不正常!”事后,陆强哭着对警察说了这番话。他还告诉警方,张素萍在得知他脚踏两条船后,曾经歇斯底里地大哭大闹,并砸坏了他的电视机和录音机。他当时把她的过激行为归结为对他用情太深,所以并没有让她赔偿,而且,她也态度极好地向他道了歉,并承诺一个星期之内就分手的事给他答复。那天,正是一周期限的最后一天。她知道陆强要到晚上7点左右才能回家,于是她先他一步来到他家。她打了个电话给他。“你回来吧,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做饭。我等你。”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甜美,让他没办法拒绝。“我还得把你家的钥匙还给你。”她又补充了一句。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而且正中他的下怀,如果她肯主动还他钥匙,那他就省却了向她索要的尴尬和不安了。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同意了。7点左右,他回到了家,为了给她一个最后的安慰,他还买了一束勿忘我送给她。陆强后来回忆,他一进屋就发现不对头,因为她接过他手里的花后,连看都没看,就一言不发地把它扔到了沙发上。接着他发现,她的眼睛里闪着“鬼一样的凶光”。“我为你做了一锅八鲜汤。”她温柔地说。“八鲜汤?都有些什么?”“爱情。”她静静地说。“爱情?”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有一刻,他怀疑她想毒死他。但他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看见她舀了一口汤送进了自己的嘴里,接着她又熟练地往汤里洒了一些盐。“很美味。”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别过头来望着他微笑,“比我为你做的任何东西都好吃。”“真的吗?”他坐到餐桌前,满心期待又有些惴惴不安,她的神情,怎么说呢……总有些什么不对劲。“吃吧,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菜了。”她为他盛了一碗汤,他看见她还舀了一两块排骨之类的东西放在他碗里。“好吧,我来尝尝你的手艺。”他不想回应她语调中的忧伤情绪,于是转而把注意力投向面前的八鲜汤。他舀了一口呑了下去,的确美味,他心里赞叹道。她则静静地坐在他对面注视着他。“好喝吗?”她问。“不错,不错,很好……”为了避开她忧伤的眼睛,他低头只顾喝汤,当他用调羹舀起一块“小排骨”正准备放入嘴里,突然!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他的心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而狂跳起来,这是……!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太明显了,他不会看错的,他的调羹上赫然放着一只人的耳朵……他猛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这是……你,你,你……你干了什么!”因为恐惧,他声音发抖,语无伦次。“你的爱情,我成全你。既然你那么喜欢她,就把她吃了吧。”她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他对面,他感到在一夕之间她已经从淑女变成了魔鬼。“你把她怎么了?”他哆嗦着问道。“剩余部分在浴缸里,她再也不能陪你睡觉了。”张素萍微笑着,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妩媚。陆强回忆说,他突然有种心脏病要发作的感觉,他想喊,又喊不出口,他更没有勇气去浴室査看那具显然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最后,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卧室拨通了报警电话。等他回到餐厅时,她已经不见了。后来人们才知道,就在他报警的那一刻,张素萍从他家11楼的窗口跳下,当场毙命。事后警方猜测,8月6日上午,张素萍以陆强的孩子需要照顾为由,把陆强的女友约来。对方刚进门,张素萍就用木砧板猛砸对方的头部致其死亡。接着,张素萍把尸体拖到浴缸里,用厨房的冷冻刀切下了被害人的耳朵、手指等八样器官扔进了砂锅,烹制了一锅人骨八鲜汤。最后,她不慌不忙地给陆强打了电话,静静地等着他回来。“她该不会是想把我们炖了吃了吧?!”电话那头又响起戴柔的声音。“当然不会。”莫兰不假思索地答道,就算杀她一百遍,她也不会相信杜小美有这样的胆量,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尊处优的富家女,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优越生活去冒险,除非她是疯了。“我想她只是为了好玩,吓唬吓唬我们而已,你知道她这个人从来都不懂得开玩笑的分寸。”莫兰说。“那倒是。”“不过话说回来,你干吗那么紧张。不过是个老友团聚的派对而已。”戴柔从来都是派对动物,莫兰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派对会令她如此敏感。“我哪有紧张?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老板叫我了。”戴柔匆匆挂了电话。戴柔跟莫兰认识10年了,从大学起两人就是好朋友,所以无论戴柔如何掩饰,莫兰都能一下子听出来对方的真实情绪。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今天戴柔心情烦躁,非常不安。3、不是冤家不聚头两个月后,莫兰探亲归来,一下飞机就碰到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你的头发到哪里去了!”梁永胜气急败坏地朝她大喊。“怎么会是你?!”莫兰用手捂住胸口,难以置信地望着西装革履的他,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在电话里明明通知的是老朋友廖勇立来接机的,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他?梁永胜!两个多月前才因移情别恋跟她离婚的前夫?真是碰到鬼了!下飞机时的好心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的头发到哪里去了?我最喜欢的漂亮长发呢?为什么要剪这么破的头发!”梁永胜还在那里煞有介事地质问她。从法国回来之前,她去巴黎最时髦的理发店剪了个时下流行的蘑菇形短发,理发师和她自己都认为非常清丽可人,哪知一下飞机就遭到这样的攻击,想想真气人。“我的头发关你什么事?!你应该关心的是高洁的头发!”高洁是梁永胜的新婚妻子,他们离婚两周后,梁永胜就跟高洁结了婚。说完这话,莫兰狠狠瞪了他一眼,提着行李就走。“你上哪儿去!”他跟在她身后,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包。“当然是打出租!”她道。“好了,我今天是来接你的,别让我空跑。而且我知道你每次从法国回来,行李都很多,你需要我这车夫兼搬运工。别闹了。”他走到她身边,注视着他,温柔地说。“我的头发真的很难看吗?”她别过头来,问道。“其实很漂亮,看上去像个18岁的小姑娘,但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他微笑着,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却被她灵活地让开了。“既然要当车夫,那就快点吧。”她冷漠地说,心想,是应该好好利用你这免费劳动力。20分钟后,梁永胜在一个小工的帮助下,终于将莫兰所有的行李都搬上了自己的那辆奔驰,连后车座上都挤得满满当当的。“哇,那么多东西,给我带礼物了吗?”上车之后,他问道。真是恬不知耻,给你的礼物,应该就是两记耳光。莫兰想。见她不说话,他伸手碰了碰她。“你干吗?”她回头白了他一眼,“快点送我回家。我累了。”“你,嗯……”梁永胜支吾了一下问道,“你爸怎么说?”莫兰的父亲莫中医在法国开中医诊所,这次莫兰婚姻失败后,就是应父母的召唤去法国散心的,她本来心情已经调整得相当不错,准备回国后重新开始的,但想不到一下飞机就碰到了梁永胜,真是懊丧。“没说什么,叫我别恨你。”她靠在玻璃窗上向外望。“我的岳父可真开明。”他哈哈一笑。“他叫我省下力气,寻找真命天子。”她说。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难道我不是你的真命天子吗?”他低声问道。“你是过去式,而且还是过去完成式。”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板一眼地说,“我,已经,跟你离婚了。”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她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他不说话了。她瞄了他一眼,跟过去一样,他面容清秀,打扮得干干净净,身上还飘散着一股古龙香水的宜人气味。她心里忍不住叹息道,我可爱又能干的丈夫,我曾经多么喜欢你。要是在以前,我们恐怕会先把车停在某个地方,先来一番热吻才启程的呢。可是现在,你却是我最恨的人。只想踢你几脚,可惜我反对暴力,嗨!“廖勇立为什么没来?”她问。廖勇立是她跟梁永胜共同的好友,自己经营两家高级牛排西餐馆。“他有点事。”他含糊地说,接着又问道,“等会儿我请你吃甜品怎么样?”“不要。”她摇头,“我情愿自己回家弄吃的。”“那就把我也带上吧,宝贝,我午饭还没吃呢。”他用可怜巴巴的语调说。都快三点了,怎么还没吃午饭?工作那么忙吗?莫兰想。“你饿死也不关我的事!你就好好当车夫吧。”她恶狠狠地说。沉默片刻后,他又问:“那你准备做什么吃?”说起吃的,她的心情马上大好。“我想吃面条。我在法国整天就想着吃这个。”她啧啧叹道,一时间忘了是在跟负心的前夫说话,“喂!你记得吗?我以前还自己擀面给你做过山西面条呢!”“是啊,什么时候再给我做一次吧。”他说。她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他沉默片刻,低声问道,“莫兰,你想我吗?”她假装没听见。“莫兰,你想我吗?”他又问了一遍。她仍然充耳不闻。“你想我吗?”他猛然把车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她一言不发。“为什么不说话?”他温柔地问道。他为什么要问这问题!为什么!“请你继续开车。”她艰难地答道。“你想我吗?莫兰,回答我一句,好吗?”他恳求道,散发着高雅香水味的身体慢慢朝她靠了过来。糟糕!我要哭了。莫兰想,她闭上眼睛靠在车窗玻璃上强忍住心酸,是的,她真的是想他的,在法国,她因为想念他的温柔和有趣笑话,曾经哭过无数次。现在她真恨廖勇立,你为什么家里正好有事呢?是什么破事,让你背信弃义,把我扔给我最不想见的人?“莫兰……”他转眼已经粘在了她身上,用他惯用的腻人语调,柔声柔气地恳求道,“看看我,莫兰,看看我,莫兰,……”他想把她的脸扳过来,不料她“啪”地一下打掉了他的手。她本来想打他耳光的,但不知为什么一出手就打错了地方,而且力量也减了三分。她恨自己。“够了!梁永胜!我对你已经再没有任何感觉了。从明天起,我要开始新生活,我要跟100个大帅哥约会,你给我靠边站!别来烦我!”她愤怒地朝他喊道,“现在,你要么快点开车送我回家,要么就让我下车!”他注视着她,过了好久,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吧。”他叹了口气,随后又嘲讽道,“100个大帅哥?”“对,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她坚定地说,“及时行乐,游戏人间。”“不是说要找真命天子吗?”他问。她别过头去,拒绝再跟他说话。4、打一拳也算袭警高竞冷漠地注视着廖勇立。他不喜欢这个人,虽然莫兰曾经请他在廖勇立开的牛排馆吃过饭,两人还曾经很客气地握手寒暄过,但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跟她说话时,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亲昵感吧。他看见他们笑嘻嘻百无禁忌地拥抱在一起插科打诨就满肚子火。他实在无法理解,不是恋人的两个人怎么能如此亲热呢?“你是怎么回事,吃了炸药了吗?”他冷漠地问道。“我喝了点酒,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廖勇立脸色不好,嘴里喷出一股浓重的酒气。今天中午,廖勇立因为在饭店殴打了高竞的下属,所以被这位下属直接带回了警局。这让高竞颇有些吃惊,因为他只见过廖勇立客气的微笑,还没见过他动粗。而且在他眼里,廖勇立是一个脾气好得像八宝饭一样甜腻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因为袭警而被捕,实在是不可思议。真是人人心中都藏着暴力,一点都没错。“你到底为什么要打人?”“高竞,我没想到他是警察。”“什么话?!难道不是警察,你就能打?”他喝道。“今天中午那个客人说蘑菇汤里有只蟑螂,要去报社告我们,可是我确信我们的汤很干净,我怀疑那人故意在找茬,所以我就跟他吵了起来,那位警察先生却上来帮他说话,你说我能不火吗?”廖勇立捏了捏自己的鼻翼深处,随后笑了笑,“我不知道他是警察,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那么冲动。”“打了就是打了,你现在是罪名是袭警。幸好,他是我的下属,又伤得不重。”“我只打了他一拳而已,一拳,为什么警察就那么娇贵?他根本不可能受伤。”廖勇立眼睛迷蒙,看上去快睡着了。“打一拳也是袭警。”“我要被拘留几天?”廖勇立低声问他,好像在商量给他点贿赂,他马上让开远点。“可能三天。”高竞提高嗓门说。廖勇立笑着摇摇头。“我只不过打了他一拳而已。”他说。“三天很快就会过去,通知你家里人给你送点东西进来吧。”高竞口气缓和地说。“好吧。我打个电话给小美,她肯定不敢相信。”廖勇立笑着说,眼睛又快耷拉下来了,高竞觉得,廖勇立可能会随时趴在地上睡着。“把他带走。”高竞把口供记录丢在桌上。下属走上来把廖勇立铐上带了出去,高竞也跟着来到了走廊上。“以后注意点,少喝酒。”高竞叮嘱道。“谢谢你。”廖勇立傻笑着,又朝他脸上喷出一口酒气。他不自觉地摇手驱散这难闻的味道。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欢呼。“廖勇立!”是莫兰的声音。两个男人同时回过头去。噢,高竞心中低呼了一声。她居然剪了头发,还穿着精神的牛仔裤和漂亮时髦的名牌褐色夹克衫,那装扮可真像10年前的她,当年的她就跟今天一样,没化什么妆,眼睛像黑宝石一样闪亮夺目,脸像晴空一样干净。他看呆了,本来想破天荒在警察局的走廊里,调动脸上所有僵硬的肌肉,努力朝她挤出一个微笑,但是他竟然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现在无论他怎么对她笑,都没用了,她不会给他好脸色的。“廖勇立,你太不够意思了!”莫兰冲到廖勇立面前打了他一拳,抱怨道,“你说好来接我?为什么不守信用?”原来她今天从法国回来是叫廖勇立去接她的,高竞想,她没有叫他。“抱歉,莫兰,你看我是身不由己,我被捕了。”廖勇立摇摇晃晃地笑起来。“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好奇地问道,然后她马上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手铐。“他今天中午袭警了。”高竞插嘴道,但她理都不理他,只是望着廖勇立。“怎么回事?勇立?”廖勇立叹了口气。“莫兰,我喝醉了酒,打了警察,我不知道他是警察啊。”他满脸无辜。她笑着说:“你真是活该!”“我要被关两天,我先走了,等我出来我们再聊,见到你真像见到一缕阳光。”廖勇立朝她挤挤眼,便被一名刑警拉着带走了。“好的,我们到时候见。”她笑着朝他挥手,好像在送他上飞机,而不是去拘留所。等廖勇立在走廊上完全消失了踪影,莫兰便转身要走。高竞知道,她现在很可能是要去地下档案室找她在当档案员的表姐乔纳,她似乎完全没有要跟他打招呼的打算,但是他忍不住了,他想跟她说话,于是,他在背后叫住了她:“莫兰。”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好,高竞。”她冷淡地说。“你回来啦。”他希望自己能表现得自然一些,但一开口就很傻。“是的。”她走到他跟前,直直地看着他,目光冷冰冰的。“你父母身体好吗?”他想出一句寒暄的话来。“他们很好,谢谢你。他们经常提起你。”她微微一笑,补充道,“还有你妹妹。”他的心一痛。他的妹妹高洁,他曾经拜托莫兰给高洁在其丈夫梁永胜的律师事务所里找一份实习工作,没想到高洁进入事务所还不到半年,就抢了莫兰的老板娘位子。虽然出于私心,他很希望莫兰能恢复自由身,但他没想到破坏她婚姻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又觉得无颜面对她。“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他带着内疚和关切,轻声问道。“我现在是自由身,从明天开始,我要跟100个帅哥约会,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打破伊丽莎白·泰勒结8次婚的纪录。”她双手插在裤兜里,笑着说,随后她神态自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在安慰他,“我没事,高竞,你别担心。不过以后我们还是少来往,我真怕了你们兄妹了。”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他还是觉得挨了当头一棒,以致直到她离开很久,他还站在原地,没缓过神来。5、约会改期啦!莫兰把高竞甩在脑后急匆匆奔入地下室,心里却在阵阵作痛。11年,她跟高竞认识11年了。她一直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真心真意地对待他们两兄妹,但谁知到头来却是引狼入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每当她想起几个月前梁永胜牵着高洁的手走到她面前,明目张胆地告诉她他们已经相爱的事时,她就觉得浑身冰凉。没错,是她交友不慎,把自己的生活全毁了。她要纠正这个错误。好吧,拜拜,高竞,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她一边在心里说,一边拐进了地下档案室。她觉得,今时今日,哪怕是跟高竞说一句“你好”,都是在浪费时间。“哇,你回来啦!”一看见她,当档案员的表姐乔纳就发出一声粗声粗气的欢呼。莫兰马上奔上去给表姐一个热情的拥抱。“哈哈,我回来了,你想我了吧。”看到表姐,她的心情马上就好了起来。“妈的,你成小短毛了。怎么回事?”乔纳好奇地用金鱼眼打量她的一头短发。“漂亮吗?”“跟刘胡兰差不多,是不是准备重新做人了?”乔纳翻着眼珠严肃地打量她。莫兰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发型是很经典的,我是在巴黎最好的美发店剪的!”“噢。”乔纳反应迟钝地盯着她的头发看,好像在跟记忆中的刘胡兰彩色图片作比较。莫兰也不介意,她知道,自从当缉毒警的表姐夫因公殉职后,表姐就把自己跟外面的花花世界完全隔开了,整天沉浸在成千上万的犯罪档案中,所以跟她谈女性话题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我刚刚在走廊里碰见廖勇立了,他今天中午竟然因酒醉袭警而没来飞机场接我。”莫兰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向脾气温柔的廖勇立怎么会打人?“那是谁去接你的?”乔纳反问。“是梁永胜。”莫兰撇了撇嘴,说出这个名字满心不愿意。“我就知道是他,他打了两个电话来问我你是哪班飞机,我都没理他。他对你还是像狗看到肉包子一样。”乔纳说。“管他呢!”这话题让莫兰挺烦恼,她立刻转换了话题,“我不在的这么多天,有我的重要电话和信吗?”“戴安全昨天打过电话来,问你几时回来,叫你回来后,马上跟她联系。”乔纳作了一个恶心的表情,乔纳向来不喜欢戴柔,她嫌戴柔生活太放荡,戴柔明明属羊,她硬说戴柔是属安全套的,老是叫她戴安全。不知道戴柔找她有什么急事。她坐在乔纳的办公室,用乔纳的手机拨通了戴柔的手机。“嘿!你回来啦。”戴柔的声音听上去很热情。“是啊,下午两点半刚下的飞机。”莫兰知道,这个时间戴柔差不多刚刚喝完她的工作咖啡,现在正一边上网聊八卦,一边接她的电话。她问戴柔,“听说你昨天找我?”“小贱人!给我带礼物了吗?”戴柔把每个朋友都叫成舞厅的三陪女,真服了她,不过莫兰也不介意,反正也被叫惯了。“那当然,我给你带了你要的香奈尔香水和衣服,什么时候你来拿吧,我们一起去吃顿好的。我现在只想吃好的,我都瘦了15斤,现在80出头。”“小贱人!你是诚心气我是不是,我这个月刚好重了5斤,连爬楼梯都开始喘气了。最近我又忙得要死,每天晚上忙到7点才回去,晚上还经常要给男朋友做饭,累死我了。本来以为这样可以瘦的哪,结果越吃越胖。”“你在忙什么呢?”“我们最近在做一个成人玩具的广告策划案,由我负责,对方是个挑剔的女人,真受不了。嗨,我真羡慕你不用上班。”“还是羡慕我被男人甩掉吧。对了,我们一起去吃骨头汤火锅吧。”莫兰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真想吃火锅。”“那还不如去吃杜小美的八鲜汤。”戴柔在电话那头嘻嘻笑道。“那个八鲜汤难道你们还没吃?”莫兰很意外,请柬可是两个月前就发过来了。“她后来听说你不来,就改期了。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她不是向来都反复无常的吗?”戴柔好像在冷笑。莫兰仿佛看见她在一边用头和脖子夹住电话,一边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熟练地打着字。“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她又发出邀请了?”莫兰问道。“对,她前天又发了张一模一样的请柬给我。”“可是她没发给我吧。”莫兰嘀咕了一声,但忽然想到自己回家后,还没仔细査看过信件,所以也无从知道是否收到了请柬。“她肯定给你发了请柬的,你可是她的重要客人。”戴柔说到这里忽然压低嗓门问道,“小贱人,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廖勇立有点什么……特别的关系?不然杜小美为什么这么想见你?”“去你的。我跟勇立要搞什么暧昧关系,还用等她杜小美出现吗?我从小就认识他。”莫兰没好气地说,不过她也觉得奇怪,杜小美掐准她回国的时间发出邀请,难道真的是为她改的期,杜小美为什么这么想见她?她也想知道。她忽然记起了两个月前她跟杜小美的那通电话。“小美,不好意思,我要去法国探亲,我不能来参加你的聚会了。”莫兰抱歉地说。“啊,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莫兰,我很想见你,真的很想很想见你。”杜小美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有诚意。“你们几个好好玩吧,我回国后再来看你。”“噢,那好吧,亲爱的,你别太难过了,离婚这种事实在太平常了。我们会想你的。”当时莫兰听到杜小美这么说,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脸上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一直到挂了电话后,她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跟戴柔通完话后,莫兰问在一边工作的乔纳。“这些天,有寄给我的请柬吗?”“有一张。是杜小美寄来的。”乔纳说完马上补充了一句,“别以为我拆你的信,她把名字写在信封上了。”果然寄来了,杜小美可真奇怪,为什么这个八鲜汤宴会非要等到我回国后再开呢?难道她真的那么想见我?上次那通电话很明显她并不喜欢我,那到底是为什么呢?莫兰决定先去赴宴再说。6、女人聚会杜小美的别墅是一幢颇具有欧洲风格的小建筑,两层楼高,外墙刷成了乳黄色。莫兰刚一推开庭院的小门,就听见有人在大声叫她的名字:“莫兰!”随着一阵欢快的尖叫声,穿着白色布裙的杜小美笑容满面地从别墅的台阶上迎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她面前,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亲爱的!你怎么这么晚才到,你又是最后一个!”杜小美笑道。“那可不能怪我,你知道交通有多不方便。”莫兰笑盈盈地说。她看见戴柔靠在精致的黑铁落地窗前朝她微笑。“嗨!”她朝戴柔打招呼。“嗨!”戴柔问,“怎么来得这么早?”知道是在讽刺自己,莫兰白了她一眼。这时候耳边传来姜容喜的声音。“莫兰!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接着,姜容喜不由分说将她拉进了房间。莫兰跟在大学读财务专业的姜容喜一向都非常投缘。她们不仅趣味相投都很爱烹饪,而且自从两人相识以来,姜容喜就一直是莫兰的私人财务顾问。每次莫兰一遇上财务问题,都会第一时间向姜容喜请教,而每次不管莫兰的问题有多白痴,姜容喜都会耐心地一一作答。她们在穿衣打扮上也有不少共同点,两人都不喜欢色彩太张扬,不喜欢超短裙,不喜欢露脐装,也不喜欢化浓妆。而且,莫兰觉得,姜容喜永远都知道如何把便宜衣服穿出不菲的价值,实际上,只要她往那里一站,你自然会被她身上那股高雅恬静的气质所吸引,莫兰觉得,所谓蕙质兰心,大概指的就是像姜容喜这样的女子了。当年廖勇立还是个年轻厨师的时候,第一次参加她们烹饪社团的活动,就对姜容喜一见钟情,只可惜那时候容喜已经名花有主,他只好放弃。现在廖勇立是杜小美的丈夫,莫兰想,这大概也就是杜小美这几年来刻意跟她们几个疏远的原因吧。比起姜容喜,杜小美的确略逊一筹。且不说长相上已经减了五分,其他方面也是天差地别。年方27岁的姜容喜曾是一家知名海外公司的高级审计师,收入颇丰,经常往返于欧洲和北美,自己还开一辆白色小丰田;而比她小2岁的杜小美一结婚就成了家庭主妇,除了每天看电视和上美容院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事可做,当然就更谈不上什么事业了。不过,杜小美也有她的优势。她的父亲是一家大型私营制药公司的老板,这年头只要跟医疗沾点边的人都能发财,更不用说是制药了,说杜小美是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富家千金一点都不为过。本来姜容喜是她们几个中最出众的一个,但造物弄人。一年前,她却被查出患了慢性肾炎,不巧的是,她得病时正遇上公司换年度签约,为此她丢了工作,目前在家休养。虽然她本人对这样的命运表现得出奇的平静,但每次莫兰看见原来丰润可人的容喜现在日渐消瘦,她心里就非常难过。命运真不公平。她想。进屋后,按照惯例得赞叹一下屋内的陈设,这里的一切处处体现出杜小美好排场的性格。虽然莫兰觉得这金碧辉煌的装修未免俗气,且过于奢华的装饰也不适合这面积不过只有300多平方的小型别墅,但她还是满脸羡慕地赞叹道:“房子真漂亮!”“刚装修好的时候更漂亮,不过现在已经有点旧了。”杜小美笑着递给莫兰一杯橙汁。“至少花了25万吧。”姜容喜说。“大概还不止,最主要是购置设备花了不少力气,就拿一楼盥洗室的马桶来说吧,我是买德国进口的,质量特别好,连热水瓶都冲得下去。还有浴室那个淋浴器,我也是买德国进口的,有恒温器,随时都可以用到热水,也不怕结冰,啊,至于厨房的灶具,我定的是日本制造的,特别好用。”杜小美用轻描淡写地口吻说道。“简直像个皇宫。”有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从旁边冒出来,莫兰立刻回过身去,果然是赵燕淑。赵燕淑是她们几个中长得最漂亮的,但也是最懦弱胆小的一个。按理说漂亮的女生通常都很受男生欢迎,但赵燕淑不是,她那缺乏自信,没主见的性格掩盖了她的美貌,让她在同性中显得毫无竞争力。据莫兰所知,她在大学时曾谈过三次恋爱,三次都以对方移情别恋而告终,为此,赵燕淑不知道在她面前哭过多少回。“燕淑,好久不见了!”莫兰亲热地朝她走过去,禁不住打量她身上的这件衣服。莫兰认识它,莫兰也有一件跟这差不多的,只是两者之间的价格和品牌相差甚远,当初她买来时,没隔几天,赵燕淑就去买了件仿冒的来。莫兰曾为此非常恼火,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她知道赵燕淑就是没主见,爱学别人的样。“莫兰,你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年轻。”赵燕淑说。“你也是。”莫兰瞄到她无名指上戴了枚小小的红宝石结婚戒指,心想这些年她跟她老公不知过得怎么样。“这房子可真漂亮。”赵燕淑真心实意地赞叹道。“人家小美有钱嘛,当然要好好装修一番喽。”莫兰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姜容喜,两人会心一笑。“你最近好像胖了,燕淑。”姜容喜表情严肃打量赵燕淑。“是吗?没有吧。”赵燕淑担忧地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别听她的!你还是老样子!又美丽又苗条!”看见赵燕淑那担惊受怕的样子,莫兰不禁推了一把姜容喜,姜容喜嘴角漾起笑意,莫兰和赵燕淑则禁不住一起笑了出来。但杜小美没有笑,莫兰发现她站在沙发后面,若有所思。“既然人已经到齐了,我们就开饭吧。”杜小美突然道。说到晚饭,今天中午莫兰只在家里随便吃了一碗泡面,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所以她马上表示赞成。“好啊,小美,我正等着你的大餐呢!”她说。“八鲜汤是不是?我也是垂涎欲滴!”姜容喜朝莫兰眨眨眼睛,莫兰明白,姜容喜也把这当笑话听。“是啊,我可是煮了一大锅呢!”杜小美走在前面带路,回过头来露出诡秘的微笑,“跟我来吧,餐厅在后面。”莫兰挽着姜容喜一起跟了过去,这时,她突然想到戴柔刚刚好像跑到花园里去打电话了,于是回过头去想叫她,却看见戴柔脸色阴沉地盯着落地窗,目光中充满了恶毒和仇恨。她还从来没看见过戴柔如此这般的尊容,不禁吓了一跳。7、我怀孕啦!“还记得八鲜汤的故事吗?”杜小美一边为每个朋友盛汤,一边用软绵绵,娇滴滴的声音问道。“当然记得。”姜容喜道。“太可怕了,张素萍看上去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我从来没看到她跟别人吵过嘴,就算别人说她,她也是一笑了之,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来。”赵燕淑盯着面前的汤,皱起了眉头。“她也帮我在食堂打过饭。”莫兰说,不过那些饭菜后来她碰也没碰就扔掉了,因为光看那色泽就知道它们味同嚼蜡。而且,张素萍不知道她从来都不吃大蒜。“我只见过她两次,她看上去蛮和气的。”姜容喜用纸巾仔细擦拭着面前的餐盘,中指上的宽边银戒指,让她的手显得越发白皙纤细。“有时候,我也很佩服她,居然能把事情做得那么彻底。”杜小美最后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才施施然坐下。“为什么不呢?”戴柔拿了根萝卜条塞在嘴里嚼了起来,“对待负心人就该这样!要不男人总以为女人好欺负。”“不过,她好像杀错人了。”姜容喜把餐盘轻轻放下,“她真正应该杀的是那个负心的男人才对,而不是那个女孩。其实张素萍也是受害者。”“我赞成。”莫兰动筷先夹了块白斩鸡放在嘴里,味道还算将就。莫兰以为她跟姜容喜的观点会立刻得到正面的回应,但令她吃惊的是,她说完后,餐桌上居然鸦雀无声。她后悔卷入这场关于负心男人的讨论,她现在可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真怕稍不留神就会成为饭桌上的谈资。于是她打岔道:“嘿,这白斩鸡味道不错。”可惜没人理她。“我觉得,有时候情敌更可恨。”赵燕淑轻声说。“没错。”戴柔斩钉截铁地表示同意。“是啊,如果我碰到类似的情况,也许我也会这么做。”杜小美嗲嗲地说。莫兰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杜小美。“你该不会把你老公的情敌也烹制成八鲜汤来招待我们吧。”姜容喜注视着面前的汤碗,似笑非笑地问道。“这可说不定,如果谁做了我情敌,我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呢!”杜小美甜丝丝地笑着,一边舀了一口汤送入樱唇,细细品味,然后她无比享受般地赞叹道,“菌菇鸡汤的味道可真是一流。”“菌菇鸡汤?不是八鲜汤吗?”赵燕淑笨笨地问道。莫兰懒得搭话,她早知道所谓八鲜汤不过是噱头罢了。“草鸡、蘑菇、木耳、香菇、鸡腿菇、火腿、土豆再加上葱姜和别的辅料,还不止八鲜呢。”杜小美扳着手指一本正经地回答。“原来是这个八鲜,你可真会唬人!”姜容喜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青菜放在面前的餐盆里,莫兰知道她现在基本吃素。“不好意思,亲爱的,没吓着你吧。”杜小美朝姜容喜吐了吐舌头。“这句话你该问燕淑才对。”姜容喜笑答。赵燕淑红着脸否认道:“我哪有啊。”“小美,你究竟有什么好事要向我们宣布?”戴柔突然问道。“是啊,你说有事要向我们宣布的。”赵燕淑随声附和。杜小美环顾在座的四位女友。“我怀孕了。”她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说。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太好了,小美,恭喜你了!”莫兰首先向杜小美道贺,她吃不准这孩子是否会让廖勇立高兴,但显然杜小美为此心花怒放。“你怀孕了?”戴柔满脸不相信。“真是个好消息。”姜容喜露出温柔的微笑。“几个月了?”赵燕淑好像有点不知所措,最后才问。“三个月,所以现在还看不大出来。”杜小美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肚子显形大概还得过阵子吧。”姜容喜笑着说,“恭喜你,小美。”“以后的事有的烦了,有什么好恭喜的。”杜小美皱着眉头言不由衷地抱怨道,“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容喜,当丁克一族该有多潇洒,什么都不用管,可我呢,想想都怕。”姜容喜大学一毕业就跟相恋多年的男朋友结了婚,但前几年因为忙于工作,一直没生育。“是啊,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一想到生孩子我的头都大了。”姜容喜淡淡地说。“可是,你真的喜欢孩子吗?我记得你那时候发誓为了保持身材要一辈子不生孩子的。”戴柔的话有点煞风景,但杜小美并不在意。“为了爱情,我什么都能牺牲。”她微微昂起头,好像在发布宣言。“这么说风流成性的廖勇立对你还真不错。”戴柔说话很冲,莫兰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她真不明白今天戴柔为什么这么咄咄逼人,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在场面上她至少还知道假客气。“那当然,他知道我怀孕后,都快乐疯了。”杜小美以洋洋得意来回击戴柔的质疑。“那么恭喜你了。”戴柔受到莫兰的提醒后,干巴巴地说。“嗨,我现在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勇立已经为我定了整年的孕妇杂志,还为我在妇幼保健医院找了一位老教授,听说她的医术很高,但是我现在还没决定是否在国内生,我很想去香港或是加拿大分娩。你们知道我表姐在加拿大,那边的条件可能更好,但是在国外生也有问题,她们多半会主张你顺产,但是我真的很怕,我现在还没决定是顺产还是剖腹产,如果剖腹产的话,可能会留下疤痕,不过勇立说没关系,就算我身上有一千条疤,他仍然会爱我。但是,我还没想好呢。我还约了一个设计师下个礼拜来我家,我要他给我的宝宝设计一个最漂亮的婴儿房,但是我得自己心理先有个谱,我还得从欧洲订购婴儿床和婴儿用品,不知道什么牌子最好,哦,要考虑的事真是数都数不过来,我真希望自己有三个脑袋……”杜小美一迭连声地抱怨道。莫兰觉得这是典型的杜小美式的语言风格,热情有余,诚意不足,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此刻她正在炫耀她的生活有多幸福。说实在的,莫兰还真的有点妒忌她。“一千条疤?”戴柔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对,这是他的原话。”杜小美耸耸肩。“他可真会说话。”戴柔阴阳怪气地说。“他已经为孩子取好了名字,他说是男是女都不要紧,只要是我生的孩子,他都会喜欢。你们不知道,他刚听说我怀孕时,那高兴劲简直就像是中了500万彩票。那天晚上,他特意在法国餐厅为我们俩定了烛光晚餐,饭前他送了我一大束红玫瑰,花里面还夹着一张烫金的小卡片,上面写着‘致我孩子的母亲’,天哪,我以前不知道,他会那么贴心,当然,他还点了最贵的红酒……”“孕妇不是不能喝酒吗?”戴柔马上指出。“我当然没喝,那酒闻一闻就让人醉了。”杜小美撩开她一撮从额头上挂下来的头发,手指上的大号钻戒闪闪发光,“你们可能不相信,当天晚上,他就要求我穿上孕妇装让他拍照,他还伏在我的肚子上不断地跟宝宝说话,我都快被他烦死了。现在每天晚上,他都要摸着我的肚子睡觉,男人有了孩子是不是都这么贱骨头?我真不知道,再过几个月,他还会搞出什么新花样来,我都快被他烦死了……”“你没事吧,燕淑?”姜容喜突然打断了杜小美滔滔不绝的倾诉,莫兰和另外两位同时转过头去,发现赵燕淑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神情痛苦。“怎么了?”莫兰碰了碰她的肩。“对不起,我胃有点不舒服……”赵燕淑从位子上猛然站起来,用纸巾捂住嘴,跌跌撞撞地冲出餐厅,奔进了客厅里的盥洗室。8、杜小美的诡异玩笑“你是不是给她下毒了?”戴柔不客气地盯着杜小美。“别胡说了,她可能是肠胃不舒服,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姜容喜马上说。“应该没关系的,我去看看。”莫兰起身走到厕所门口,她听到厕所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她敲了敲门,啜泣声立刻停住了。“你没事吧,燕淑?”莫兰一边拍门,一边轻声问。过了一会儿,盥洗室的门被打开了,莫兰看见赵燕淑红着眼圈站在门口。“你怎么了?”莫兰关切地问道。“我胃不舒服,吐了,真是太丢脸了,居然在这里吐。”赵燕淑用纸巾擦拭眼角的泪花,勉强露出笑容,“我没事,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恶心。”“怎么样啊?燕淑?”餐厅传来戴柔的声音。莫兰觉得杜小美应该出来看看燕淑,怎么说,燕淑也是客人,作为主人对客人的身体不适漠不关心,这样是不是也太失礼了?莫兰拉着赵燕淑重新回到餐厅,杜小美低头自顾自吃东西,不置一词。“好点了吗?”姜容喜问道。“嗯。”赵燕淑点点头,“刚刚不知道为什么,闻到豆腐的味道突然有点恶心。”“我也有点恶心。”戴柔的话直指杜小美,但后者没有搭腔。莫兰自顾自吃菜,无意中抬起头,蓦然发现杜小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赵燕淑,眼睛里带着明显的厌恶。突然,杜小美从桌前跳起来,指着赵燕淑的汤碗,惊恐地尖叫道:“看!人的头发!”所有人都被她这声尖叫吓了一大跳。赵燕淑首当其冲,她惊叫着扔下调羹逃到餐厅门边,戴柔则把刚刚灌到嘴里的一口可乐吐了一桌,莫兰也吓得差点把一根鸡骨头呑下肚里,只有姜容喜最有定力,她不慌不忙地用筷子从赵燕淑的汤里挑出一根头发来。“你够了吧!”姜容喜不满地盯着杜小美,嗔怪道。“要命,都被你吓死了!”莫兰拍拍胸口,喘着粗气,她最讨厌别人恶作剧了,感觉自己就像个傻瓜,但她很快就平复了情绪,她发现赵燕淑仍呆立在门边一脸茫然,好像还没悟到自己已经被人愚弄了,连忙把她拉了回来。“怎么回事?”赵燕淑困惑地问道。“忘了它吧,小美跟我们开玩笑呢。”莫兰有时候怀疑赵燕淑是不是有点弱智。望着一脸呆滞的赵燕淑,杜小美突然爆发出一阵恶毒放肆的大笑,她的身体在幽暗的灯光里被拉得好长,恍若鬼魅。戴柔恼火地冲她嚷道:“你真变态!”9、各怀心事的面膜时间老母鸡没有炖烂,咕咾肉冷冰冰的,海蜇有股怪味,银鳕鱼上的起司放得太多,蔬菜也不算新鲜,只有那份外卖的白斩鸡还算差强人意。至于那锅故弄玄虚的“八鲜汤”,鲜是鲜,不过菌菇种类放得太多未免喧宾夺主,汤里哪还有老母鸡的味道,莫兰在心里一一品评着桌上的剩菜,庆幸自己终于消灭了餐盆中的那堆黑乎乎的东西。晚餐在9点前结束。她本来打算当晚回家,想到第二天还要领教杜家的早餐,她就有点怕,但经不起杜小美竭力挽留,而且她知道别墅地处偏僻,这个时间也未必能叫到出租车,所以她最后还是决定留住一宿。听到她愿意留下来,杜小美很高兴,她立刻就着手为她们安排房间。“我家有四间客房,你们可以一人住一间。”杜小美一边说,一边一一打开客房的门让她们参观。“我要带卫生间的客房,有没有?”莫兰最怕半夜出去上厕所了。“有啊,不过只有一间。”杜小美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姐妹们。”“为什么你可以住带卫生间的客房?”戴柔很不服气。莫兰回身打了她一下。“因为我刚刚离婚,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就凭这一点也该让让我。”莫兰说。“我没意见。”赵燕淑说。“我也没意见,反正我现在很少上厕所。”姜容喜笑着说。“你小便还是有问题?”赵燕淑关切地问道。“是啊,慢性病得慢慢治。”姜容喜说。“小贱人!离婚现在都成你的杀手锏了,动不动就拿出来。”戴柔横了莫兰一眼。“好了,我宣布,莫兰就住有卫生间的客房。”杜小美说,不知为什么,莫兰觉得杜小美说话的口气有点生硬。莫兰笑着朝戴柔看了一眼。“好吧。我就让让你这可怜的离婚女人。”戴柔无奈地点了点头说。为她们安排完房间后,杜小美直喊累。由于杜家的钟点工只做到下午两点,所以晚饭后就没人干活了,大家只得一起动手帮忙收拾了餐桌。莫兰擦了桌子,赵燕淑洗了碗筷,在杜小美的要求下,姜容喜为她削了水果,只有戴柔什么都没做,急匆匆奔进了客厅的厕所,直到她们收拾完才现身。清理完餐厅后,杜小美提议大家一起试试她朋友刚从日本带回来的自助面膜粉。对女人来说,想要消磨时间,再也没比做面膜更惬意的方式了。更何况前天刚回国,今天就长途跋涉赶来赴约,饭桌上又受了惊吓,大家的情绪都不高,现在正好可以调剂一下,只可惜没有人做头部按摩,莫兰对此略感遗憾,不过能够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布沙发上,闭上眼睛躺一会儿,也不失为是一种享受。所以,杜小美一开口,莫兰立刻举手赞成。“我已经两个星期没去做美容了,看我的皮肤,都快起皱了。”戴柔一边说一边对着镜子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脸。“嗯,显老了,是该美容一下了。”莫兰一本正经拍拍戴柔的脸说。戴柔回手就要打她,幸亏她逃得快。“不过,面膜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的,我们的肤质又都不同。”姜容喜却有点不以为然,莫兰知道姜容喜的皮肤比较敏感,所以对选择化妆用品向来十分谨慎。“别担心,容喜,有符合不同肤质的自助面膜粉。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是敏感性皮肤,戴柔是混合性皮肤,我和燕淑是油性皮肤,莫兰是干性的。”杜小美抱着一堆瓶瓶罐罐从卧室里走出来。大家立刻都好奇地围了上去。杜小美把她的宝贝摆放在茶几上,然后耐心地解释起来。“我们只要根据自己的肤质,选择不同的配料,按照说明书上的方式加水就可以调试出不同的面膜。你们看,如果我是敏感性皮肤,就可以选择这种绿色无香的主料,然后加水调匀,直接敷到脸上就可以了。我做过一次,觉得效果还蛮不错的。只是做面膜得有其他人帮忙涂上去才行。”“那容易,我们互相帮忙好了。一个人躺着一个帮她敷,然后再倒过来。”莫兰说。“我可不要,我现在从来不用化妆品,只用清水洗脸,你看这次我来,什么都没带……”姜容喜退到一边,她最怕这种来路不清的自助产品了,不确定成分实在太高。“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杜小美假装生气地白了她一眼。姜容喜坚决地摇了摇头。“试试看嘛,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你马上洗掉就行了。”莫兰劝道。“你要是怕过敏,我不是更怕?我还是孕妇呢。”杜小美笑道。姜容喜还是犹豫不决。“别考虑了,有什么好想的。你得的是肾病,又不是皮肤病,没关系的。”戴柔催促道。“对了,我家里有抗过敏药,你可以吃一颗,以防万一,这盒还没开过呢,我放在这儿了,你如果想吃就自己拿。”杜小美体贴地说着,把一盒药放在茶几上。“那好吧。”在众人的一再劝说下,姜容喜最后只好点了头。“我的脸最近老是出油,用了很多种化妆品都不见好,真头疼。现在我最担心的事就是发痘痘。”戴柔躺在沙发上,她的脸上已经敷了一层白色面膜,她用评价的口吻说,“这面膜有股柠檬味。容喜,你怎么样?”“不错,挺舒服,有股青木瓜味道,挺舒服的。”姜容喜脸色一层淡淡的青色,刚才赵燕淑已经先帮她敷了面。“莫兰,你的呢?”杜小美问道,她已经在那里闭目养神了。“不错,挺舒服。”莫兰闭目养神,姜容喜正用一把柔软的刷子把面膜一层层刷到她脸上,轻轻的,痒痒的,好舒服,她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她没闻出什么味道来。“我的有股中药味道,好像在治病,我特别喜欢这味道。”杜小美说。“很久没像今天这么放松了。”戴柔叹息道。“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很忙?我打过几次电话到你的办公室,人家都说你不在。”杜小美问戴柔。“你是不是在吃饭时间打的?”“怎么会呢?每个时段我都打过,9点、10点、11点、下午2点、3点、4点,我都曾经打电话到你的办公室,可是你总不在。后来我索性打电话到你家里,但你还是不在,你去哪儿了?”“你有什么急事找我?”戴柔的声音像冰一样冷。杜小美没有答话。“电话号码是不是弄错了?”姜容喜插嘴道。“如果是错的电话号码,对方应该回答没有这个人,而不是她不在。”莫兰答,她觉得自己时差没倒过来,真困,不禁打了个哈欠。“没错。”杜小美同意莫兰的看法。“你干吗躲着小美?”莫兰忍不住问戴柔。“如果要躲着她,我还来这里干什么?”戴柔理直气壮地说。“那倒是。”莫兰觉得自己的问题真无聊。一阵沉默。“你还好吧。姜?”过了一会儿,杜小美用轻快的口吻问道。“没有痒,没有痛,就说明OK。”姜容喜语调轻松。“你呢,燕淑?”杜小美问。“中药味道很好闻,我好喜欢这味道。”赵燕淑带着感激的口吻说道,随后又对姜容喜说,“谢谢你容喜。”姜容喜正在为她敷面膜。“没事。”容喜笑道。“还记得我们上次聚会是什么时候吗?”戴柔满怀感慨,“一晃就是六七年了。”“是啊……”姜容喜应了一句。“那时候,我们总是聚在一起敲廖勇立的竹杠,这也没办法,谁让他是男人呢?而且他又那么爱显摆。是吧,莫兰,你给我们介绍的这个朋友真是不错。”戴柔说。五个人中,最先认识廖勇立的是莫兰。两人曾是邻居,莫兰小时候,父母因为工作忙,经常把她托给隔壁的廖家奶奶照看,所以比她大三岁的廖勇立几乎可以算是她的大半个家人。后来两人成年后又因为志趣相投,都对美食情有独钟而成了好友。当年烹饪社团活动时,莫兰把已经是厨师的廖勇立介绍给了她的四位社团姐妹。廖勇立当时的任务是教她们做牛排。因为他长相清秀,说话讨人喜欢,人又大方,所以他一出场,就赢得了满堂彩。莫兰知道,当年赵燕淑还暗恋过他。不过说起这一节,又要费很多唾沫,而此刻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好好休息,所以她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我记得他这人出手挺大方。”姜容喜回应了戴柔一句。“不错,他就是太大方了。”这是杜小美冷冷的声音。莫兰觉得杜小美的态度也可以理解。现在廖勇立是人家杜小美的丈夫了,有什么理由在这里讨论他婚前的荒唐行为?虽然廖勇立几乎每周都要跟她见面,请她吃饭,但那跟爱情完全没关系。如果她不是注册营养师,对美食向来有套见解,并且可以在美食专栏上给他的饭店免费写写推荐文章的话,她才不信他会在她身上花钱又花精力。男人都是很功利的,这一点她深信不疑。不过,她一想,如果让杜小美知道她每周都跟廖勇立见面,她准会暴跳如雷。莫兰闭上眼睛打瞌睡。她朦朦胧胧地听到几位女友又在聊过去的往事。“莫兰睡着了?”杜小美小声问道。“莫兰,莫兰……”戴柔叫她,她懒得答应,她真的觉得很困。“看来是睡着了。”赵燕淑说。“她前天刚从法国回来,可能时差还没倒过来。”姜容喜说。“莫兰也很倒霉。”赵燕淑轻声说。“是啊,她老公搞外遇,当初我还觉得梁永胜是个百年难遇的好丈夫哪,人帅,又有钱,事业有成,对她又是一心一意。没想到他居然跟实习生搞在一起,而且我还见过那小姑娘,根本没莫兰漂亮。”戴柔道。“人家靠的是手腕。”杜小美马上接口道,“不过,这种插足别人家庭的女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希望莫兰这次回来能给那女人一点教训。”“木已成舟,还教训什么?她也不是那样的人。”戴柔说。莫兰觉得装睡偷听别人谈论自己也挺有意思。她听到赵燕淑轻轻叹了口气。“莫兰真可怜,我一直以为我是命最不好的人,没想到莫兰……”赵燕淑又叹了一口气。“也许梁永胜现在爱的就是那个女孩。莫兰也只能认命。”戴柔冷冷地说。“我看莫兰是太软弱了,如果我是她,我绝对不会跟梁永胜离婚,我一定会把他拉回来,最后我还会让那女人身败名裂。”这是杜小美更为强硬的声音。“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凭你再闹,男人就是不爱你,你还能怎么办?”戴柔反驳道。“如果不爱当初怎么会结婚呢?”杜小美不依不饶。“当初爱,并不等于以后爱,更不等于永远爱!”又是戴柔。“我知道梁永胜当初是很爱莫兰的,我认识他,他是我爸的律师,我觉得他对莫兰绝对是迷得神魂颠倒……肯定是那个小婊子使奸计勾引了他,而莫兰又很傲气,不肯原谅他,所以他们才会分手的,肯定是这样!”莫兰觉得女友们现在是以她的故事为舞台,在讲述自己对婚姻和外遇的感受。自打她从法国回来后,她就对这话题再也提不起兴趣来了。好吧,你们继续讨论,我真的要睡了。蓦地,一个念头从她的脑际一飞而过,怎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那是什么呢?她想不出来,她本来想好好寻找困扰她的根源,但浓重的睡意却一阵阵向她袭来。也许今天是太累了,从市区到杜小美的别墅,她几乎花了近两个半小时,的确是太远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钝……她只觉得好困,好困……10、消失不见的女主人翌日清晨,莫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客房的床上,姜容喜正笑盈盈地站在她的床边。“你起来了。”她懵懵懂懂地问道。“你睡得好香,我都不忍心叫醒你。可是我们吃完早饭就得走了,戴柔已经定好了车子,9点半到,现在已经8点三刻了。”“那好吧。”莫兰一跃而起。她快速穿上衣服,在卫生间对着镜子稍微梳洗了一番,姜容喜则坐在床边整理自己的包。姜容喜的行李非常简单,她只带了一个包,而且还是一个瘪瘪的包。“容喜,你的包看上去好空哦。”莫兰道。“是啊,我只带了牙刷、毛巾和药。带那么多东西,多累赘啊。”姜容喜仿佛已经确认自己没落下什么东西了,她放心地拉上了包拉链。“你的皮肤没事吧?”莫兰问道。“噢,没事。”“你吃药了吗?”“当然没有,有肾病的人怎么能随便吃药呢?这些抗过敏药对肾脏伤害很大。”姜容喜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说得对,是不该乱吃药。”莫兰点了点头,她想起了当中医的老爸经常告诫她的一句话,是药三分毒,吃药还不如喝水,可惜容喜真倒霉,肾脏不好,连喝水都要控制。她怜惜地看了一眼姜容喜。她们收拾停当走出房间,看见赵燕淑那边还房门紧闭,便上去敲了敲门,但毫无反应。“会不会已经下楼了?”莫兰嘀咕道。“可能吧。我们下去吧。”姜容喜说。但她们刚转身,赵燕淑房间的门就慢悠悠地打开了,从门缝里露出一张懵懵懂懂的脸。“燕淑,你还没起来吗?”莫兰问道,看见她的一头乱发,她觉得问得真多余,赵燕淑肯定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啊,不,我已经起来了。”赵燕淑尴尬地说,随后打开了门。一走进屋,莫兰就看见满地狼藉,果然是“燕”过留声,看来要收拾好这摊残局,没有20分钟是不可能的了。燕淑总是这样,无论她到哪里,她总会带上满满一箱子的生活用品。莫兰随便看了看她带的东西,里面不仅有牙刷、牙膏、口红、眉笔、腮红、眼影、替换衣服、睡衣,还有热水袋、化妆镜、杂志、药瓶、拖鞋,甚至还有垫在马桶沿上的卫生纸。莫兰实在没耐性等赵燕淑收拾完毕,因为她知道赵燕淑不仅事情多,而且动作也超级慢,她环顾了一下这间充满赵燕淑风格的客房后,立刻跟姜容喜使了一个眼色。“容喜,我们先下去吧,戴柔肯定已经在等我们了。我们让燕淑慢慢整理。”“那也行。”姜容喜马上心领神会。“那好吧,你们先下楼,我很快就好。”赵燕淑似乎也不好意思让朋友等。“燕淑,还是要抓紧,戴柔定了车子,九点半到。”姜容喜提醒道。“我知道了,我整理好马上下来。”赵燕淑连连点头。莫兰和姜容喜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赵燕淑的房间下楼,她们发现戴柔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了。“你们的动作可真快。”戴柔讽刺道。“都快8点50了,我也是归心似箭。”莫兰看了看墙上的钟,想到回家就可以睡在自己那张软绵绵的床上看小说就觉得很幸福。“我今天中午还有个约会呢。”戴柔说。“是那个Mrlee吗?”姜容喜笑问。“谁说我只能跟他约会?不过瞧我的眼睛,我得先回去用冰袋敷一敷。”戴柔对着自己粉盒里的小镜子烦恼地说。戴柔的眼睛的确有些肿,而坐在她旁边的姜容喜也是一脸倦意,直打哈欠。“看来你们都没睡好。”莫兰说。“是啊,在陌生的地方我向来睡不好,我的眼睛一直睁着。”戴柔抱怨道。“我也几乎一夜没睡,不过晚上这里倒是很安静的,到底是郊区,车子少。”姜容喜说着径直走到茶几边,为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拜托,给我也倒一杯。”莫兰坐到了戴柔的旁边。这时候赵燕淑款款走下楼,也许是因为刚刚她们反复的叮嘱起了效果,今天她比莫兰的想象快了几分,不过脸色仍然不好。莫兰觉得自从昨天她在厕所里呕吐过后,就一直显得郁郁寡欢。姜容喜把水杯直接递给莫兰,又回到茶几边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莫兰喝了一大口白开水,突然,昨晚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一次涌上了心头,它就像一只讨厌的蚊子,你知道它在你周围,但是你就是抓不住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有这种异样的感觉呢?莫兰怎么都想不出来。“昨晚我也没睡好。”莫兰说。“得了吧,你在做面膜的时候就睡着了,后来叫醒你,你连澡都没洗就睡上床了。”戴柔马上戳穿她。“可是我后半夜就醒了,接着就怎么都睡不着了。”莫兰申辩道,戴柔说得没错,回家后,她还得补洗个澡。“是吗?”姜容喜似乎略显吃惊,又似乎欲言又止。“那个人怎么还没下来?她难道不知道客人们就快告辞了吗?”戴柔一边往脸上扑粉一边冷冷地说。“孕妇大概都会很贪睡吧。我们还是到餐厅去等她,我想她很快就会下来的。”莫兰想到自己昨晚没洗澡,回家的心就更急切了。“说的也是。”姜容喜附和道。“保姆好像已经来了,正在厨房为我们煮早餐呢。”戴柔说。“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吧。”莫兰轻快地说。11、又是人骨八鲜汤她们一起来到餐厅,餐桌上果然已经摆了一盘切片面包,一瓶果酱和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汤。“不会吧,难道还是昨天的汤?”戴柔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昨天就说,今天的早餐就是用吃剩的鸡汤配面包。”姜容喜道。戴柔冷笑道:“这也算是待客之道吗?”“你也可以不吃。”姜容喜道。“不吃早餐容易发胖,我看你还是将就一点吧。”莫兰对戴柔说。“那我们要不要等她来了才开始?”赵燕淑怯生生地问道。这问题让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随即大家都笑了。“好吧,那我们就等她10分钟。”莫兰说。这时候,餐厅通往庭院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高的人影闪了进来。“姑娘们,你们好。”声音热情开朗。不用问,是廖勇立。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廖勇立,你不是下午才能回来吗?”莫兰首先发问。“事情办得顺利,所以就提前回来了。”廖勇立朝她挤挤眼,意思是让她不要说出他袭警被拘留的事。“好了,趁你老婆现在不在,快点交代,你昨晚死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又去跟哪个漂亮妹妹鬼混了?”戴柔似笑非笑地问道。“天地良心,我可是循规蹈矩的好丈夫,不信你可以去查,我昨天晚上可是整夜都跟好几个做生意的在一起。”他干吗要跟戴柔解释?莫兰心里犯嘀咕。她转过头,发现姜容喜正把玩着中指上的宽边银戒指,莫兰觉得好玩。她知道,每次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表示她在思考问题。廖勇立把行李包往客厅一丢,顺势坐到餐桌前,笑眯眯地打量她们。“你们现在干什么呢?”廖勇立问道。“你看呢?”戴柔反问。“我们在等杜小美一起吃早餐。”赵燕淑老实地答道。“哦,得了吧,她要睡到中午才会起来。除非你们想留在这里吃午饭。”廖勇立笑着拿起片面包,开始往上面涂果酱。其他人也都开动起来,只有莫兰坐着不动。“怎么啦,你不是说不吃早餐容易发胖吗?”戴柔一边啃面包一边问她。“我不怕发胖,我现在瘦了太多了。”莫兰答。“算了吧,你就是挑剔。”不错,情愿发胖也不吃难吃的食物,是莫兰作为一个营养美食家的宗旨。“她的确挑剔。”廖勇立一边说,一边笑着掀开热气腾腾的汤锅开始为自己舀汤。“挑剔的人能长寿。这是我妈说的……”莫兰说着抬头瞥了一眼廖勇立,蓦地,她发现他举着汤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怎么了?”廖勇立没有回答,他表情严肃,瞪着手里的汤勺,那里面还在冒热气,他似乎想要穿透浓浓的雾层看清楚勺子里的东西,突然,他低喊了一声:“啊……”那声音就好像是从他喉咙深处发出的求救声。他猛地把勺子扔在桌上,热汤洒得一桌都是,他的脸也因为惊恐而完全扭曲了。姜容喜慌忙站起想避开,但她的裙子上还是被溅到了热汤。“天哪!”姜容喜瞪着桌上的物体,骤然捂住了嘴退到一边。“啊——”赵燕淑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后就像被火烧着了裙子,踉踉跄跄地逃出了餐厅。桌上,一根戴着钻戒的手指混杂着几根烧烂了的葱叶被丢在桌子中央,它湿漉漉的,还散发着鸡汤的热气和蘑菇的味道,莫兰立刻认出了那个钻戒,昨天杜小美整天都戴着它。天哪,怎么会?难道说……她一遍一遍地要问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她已经蒙了,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有两秒钟,莫兰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等到她慢慢恢复过来,却又因恐惧和震惊而动弹不得,她想逃出餐厅,但她的身体不听使唤。在她的身边,戴柔“哇”地一下把嘴里的食物全部吐在在桌上,随后她猛然站起,快步走进了厕所狂吐起来。这时候……“呀——”另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从二楼响起,随后楼梯上传来保姆陈姨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当莫兰和廖勇立一起失魂落魄地奔出餐厅时发现陈姨瘫软在楼梯口,指着身后杜小美的卧室,哭哭啼啼,不知所云。“那里,那里……”莫兰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八鲜汤的故事真的应验了。事情的结果她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几分钟后,杜小美的尸体在她自己房间被发现。她歪斜着身体平躺在黑不溜秋的床底下,穿着睡衣,头发散乱,眼睛圆睁。莫兰不敢凑近去看,也没有勇气确认她是否真的缺了一根手指,她生怕一旦俯下身来就会把昨晚未消化的食物通通都吐出,因为即便不是医生,莫兰也看得出来,杜小美已经死了。12、尸体在床下沉寂其余的人在客厅里等着他们,见他们下楼,都不约而同抬起了头。莫兰看出来每个人都神色紧张,浑身颤抖,但没有人发问。“她死了。”廖勇立脸色灰白地宣布。赵燕淑嘤嘤地哭起来。莫兰走到电话机前,用颤抖的手指开始拨电话。她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立刻报警,但令她吃惊的是,廖勇立突然冲过来,一下子按断了她才刚接通的110。“你要干什么?!”廖勇立问道。“报警。”莫兰道。廖勇立一把夺过电话机,重重挂上。“廖勇立,你想干什么?”莫兰注视着他,他的举动让她不解。“等一等,请你等一等。”廖勇立用心力交瘁的声音恳求道。“你要等什么?难道你不明白,这里发生了凶杀案?我们得交给警方处理。”莫兰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了电话。他的举动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觉得他肯定是被吓傻了。“我知道你是对的,但是在报警之前,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两分钟,两分钟就好。”廖勇立似乎在瞬间老了10岁,英俊的脸上愁云密布。“你究竟要想什么?!”莫兰盯着他的脸,停顿了一秒钟后,说,“莫非,你知道是谁干的?”廖勇立沉默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廖勇立!”他仍然没有回答。“你究竟……”莫兰想提醒他,她在等他的回复。“凶手就在你们之中。”廖勇立打断了她的话头,声音嘶哑地说。“你在说什么屁话!”戴柔立刻作出反应。“这不可能!”赵燕淑带着哭腔大声反驳。“为什么不可能是外人?”姜容喜不甘心地反问道。“昨晚没有外人。”“你是说……”戴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于没再说下去。“这是可怕的谋杀!你会付出代价的!”廖勇立声音颤抖地说,那语气就好像凶手就在他的面前。但是没有人理会他。“好,你报警吧。莫兰。”廖勇立终于下了决心。莫兰没有迟疑,立刻拨通了110。“你好,这里是金河路18号,金河别墅2栋,我们这里有人被杀了,请赶快来!”她放下电话后,听到姜容喜幽幽地说了一句:“这下我们走不了了。”5分钟后,警车呼啸而来,转眼之间,凶杀科和检验科的人已经悉数到场。在莫兰的眼里,他们所有人都神情严峻,不苟言笑,就跟她认识的高竞一模一样。警察动作迅速地封锁了现场,在脚上套上塑料鞋套,随后开始在房间里忙碌起来。一个年轻的警官正在客厅的角落里盘问赵燕淑,莫兰和其他人则被安排在客厅中央的大沙发上等候。“我昨天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们一起做面膜,一起说话,她情绪很好,怎么会想到,她突然被人杀死,而且还那么残忍……”赵燕淑抽抽噎噎地说着,年轻警官皱了皱眉,显然他并不想听这些废话。“我是问你,你昨天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这问题他已经问她第三遍了。“最后一次?我,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她昨天很开心,她请我们吃饭,后来我们做了面膜,然后,我们就回房间睡了。”“你是几点回房间的?”“我是几点回房间的?也许是10点,也许是9点多。”有的人随便说什么都无法肯定,警官再次皱了皱眉,他努力保持自己的耐心。“那么是谁发现的尸体?”“是陈姨,那个保姆,我们在吃饭,她突然叫了起来……其实,在她发现她以前,我们已经发现她……她的手指了。”赵燕淑声音颤抖地说。“你为什么肯定那是她的手指?”“什么?”这问题出乎她的意料,她满脸困惑地注视着他。“我是问你为什么肯定那是她的手指,你怎么认出它的?”“我不知道……其实我没有,我以为……其实,我并不知道……但是那肯定是她的,不然还会有谁?”她犹犹豫豫地嘟哝着。警官抬起头,盯着她那张标致的脸,问道:“也就是说,你是猜的。”“对。”这次她回答得挺干脆。10分钟后,当凶杀科科长高竞赶到现场时,莫兰正在窗前发呆,她没料到他会在这里出现,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负责的区域根本不在这里。所以等他察看完现场,有空来到她身边时,她劈头就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临时调整岗位。”他简短地回答。高竞在凶杀科向来有铁面神探的美誉。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永远一脸严肃,自打进入凶杀科这11年来,曾经破获过无数稀奇古怪,手段残忍的凶杀案。他思路敏捷,枪法极准,还有一双又狠又亮的眼睛,很多被他逮住的嫌疑人,要不是败在他的神枪之下,就会被他的眼神吓破胆,甚至只要一听他的名字就足以让那些歹徒闻风丧胆,所以高竞在警界可以说是威名远扬。但莫兰从来都不怕他,因为自第一天相识以来,她就成了他的生活管家。在她看来,无论他多严肃冷峻,一旦他离开工作,就成了一个单纯老实的大男孩。她发现在很多方面,他都是一张白纸。比如,他从不知道有沐浴露这东西,认识的香皂牌子永远都只是单位发的力士;由于他从不看电视听新闻,所以国家领导人的名字,他总是说错;他还分不清自己每月的工资究竟拿多少……尽管他的收入不高,但从2001年开始,他每个季度都会给莫兰一笔钱,让她为自己购置换季的衣服,这极大地激发了她的购物欲。于是,她趁这个机会就逐步将他衣柜里那些又破又旧的衣服清理了出去。有一段时间,她热衷于把他打扮成警界第一帅哥,高竞有着匀称的身材和俊朗的长相,所以她觉得只要稍加修饰,他就能马上焕然一新。她不仅为他购置最适合他的衣服,还带他去她最喜欢的高级美发店剪头发,每次他被娘娘腔的发型师折磨完,她都眼睛一亮,心中暗自赞叹,高竞,瞧我把你打扮得有多帅。可惜这些美好的岁月都已经一去不复返,自从离婚后,莫兰就再也没为他买过一件衣服,也没去过一次他家,她已经决定彻底把他从自己的生活里清除出去了。高竞一进门,就觉得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她怎么在这里?虽然他知道她跟廖勇立夫妇是老相识,但在案发现场碰到她,他还是多少有些吃惊。“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禁问道。“昨天杜小美请我们来吃晚饭。”莫兰冷淡地回答,现在她根本不想看他的脸。“这种事通常丈夫总是第一嫌疑人。”高竞说,她态度不好,他心里有些难过。“你别忘了,廖勇立昨天被拘留了。”莫兰压低嗓门说。“这我知道,我只是说通常情况。”“你觉得昨晚的事可能是谁干的?”他闷声问道。“我觉得她是自杀。”莫兰道。“什么?”他吃惊地差点叫出来,但马上又压低了声音,“何以见得?”“女人的直觉。”她故作认真地分析道,“昨天杜小美的情绪其实并不好,虽然她很兴奋地在炫耀自己的生活,但给我的感觉是,越是炫耀得夸张,就越虚假,其实她非常焦虑和没有安全感。她并不幸福,所以,她非常可能自杀。”“女人的直觉?”他像听天方夜谭那样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是的。她也许自己砍了手指丢在汤里,然后忍痛回到楼上自杀,虽然很痛,但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他实在忍无可忍了,他知道她在胡闹。“如果女人的直觉真的那么管用,你现在就不会是孤家寡人了。”他禁不住无情地刺她,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马上观察她的表情,立刻发现自己又犯错了。他的话果然把她气得满脸通红,但她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那是因为相信了所谓的朋友,才会马失前蹄。不过,失去一个丈夫,看清了两个男人,也未尝不是一种收获。”她充满敌意地看着他说。“对不起。”他低声说。“你知道吗,我真希望刚刚被抬出去的不是杜小美,而是你妹妹高洁。”她恶毒地说。“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他决定尽快结束抬杠,于是他话锋一转,道,“听说你跟死者丈夫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们是朋友。”莫兰茫然地说,同时吃惊地看着他,怀疑他的脑袋是否刚刚被打了一闷棍。“什么类型的朋友?”他又问。“我们常常一起吃饭,我还曾经在报纸上吹嘘过他的餐厅。得了,别装腔作势了,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不是弱智,就该记得,我曾经把你介绍给他,要不是他帮忙,你破不了那家牛排餐厅的谋杀案。而且,前天我们三个还在警察局的走廊碰过头。”莫兰厌烦地白高竞一眼,她最痛恨他这种打官腔的说话方式。“那么杜小美知道你跟她丈夫的关系吗?”他平静地问道。这倒把莫兰一下子问住了。“我不知道。”她说。“你不知道?”“我不清楚她是否知道我们的关系有那么好。昨天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来,所以我认为即便她知道,她也肯定觉得这种关系很正常,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莫兰没好气地说。“也就是说,如果昨晚她丈夫和保姆真的不在的话,这里除了被害人只有你们四个人。所以凶手应该就是你们四个女人中的一个。”他冷静地分析道。莫兰没有说话。她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个推断。她们中的一个?她根本连想都不愿意想。“也许是外人做的。”她并没有多少自信。“不可能。”“凭什么这么肯定?”“我们査过,没有外人侵入的痕迹。而且保姆说,放首饰的抽屉仍然锁得好好的,死者房间的窗也关得死死的。”“外人侵入又不一定就是为了偷东西。”她嘟哝了一句。“陌生人闯入无非是为了偷窃、抢劫和强奸。但死者没有遭受性侵犯,而且我认为,死者也不是那种为了保护一个钻戒就愿意献出生命的人,再说,如果凶手是为财的话,他也不会甘心把戴着漂亮钻戒的手指丢进汤里,他会把钻戒和手指一起带回去,然后想办法把它们分开。”“如果是职业杀手……”她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他的目光明明白白表达了这层意思。“如果是职业杀手,他不会浪费时间砍她的手指。”他马上接下去说。“所以你是说……”“你们中的一个杀了她,这点毫无疑问。”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可是我们中没有人会杀她。”“这一点无须争辩,我们到时候看结果就行了。”他扫了她一眼,口气又软了下来,“莫兰,有空跟我说说八鲜汤的故事吧。我们在她抽屉里发现三张涂改过的请柬,那上面只有‘八鲜汤’这三个字没有任何改动。”“原来她在写请柬之前还打了草稿。”莫兰不禁失笑,心想看来杜小美请她们来的确是目的不单纯。“你不必听我讲故事,到乔纳那里去査査8年前的档案就可以知道全部详情,关键词是张素萍。”她说。13、烹饪社团中的杀意第二天一大早,莫兰就被表姐的粗嗓门吵醒了。“喂,今天包馄饨怎么样?”乔纳把脸凑到她的被窝前大声说。莫兰睁开惺忪的眼睛,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气得差点骂人,才清晨6点,这个表姐,永远都把所有人都当作是跟她一样的工作耕牛。乔纳每天5点半起床,6点半准时出门,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每天都是警察局里去得最早,走得最迟的那一个,但从来没被评上过先进工作者或者“三八红旗手”。“我干活是为了乐趣,不是为了当三八。”这是她的格言。实际上,她的确不在乎这些,她非常迷恋自己在警察局档案室的这份工作,乔纳对自己的工作感言是,“妈的,在那里我整天看变态的东西,别提多刺激了,都不用买小报纸了。”不过,就算你对你的工作情有独钟,也不应该破坏别人的生活习惯吧,莫兰心里嘟哝道,但她也知道,跟表姐说这些,纯粹是浪费时间,当乔纳想说什么或想干什么的时候,她根本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莫兰有时候想,这大概才是表姐从来没被评上先进的真正原因吧。“要吃什么馅的?”莫兰决定把这话题速战速决。“荠菜,我要吃荠菜加肉。”“知道了,你跪安吧。”莫兰说完正准备重新把头蒙进被窝,却听到不远处再次响起乔纳的粗嗓门。“高竞昨天问我,你今天在不在家。”高竞?他为什么要问这问题?难道今天要来我家?“昨天我才见过他,在杜小美的别墅。”莫兰想想就觉得霉运当头,自己才回来没三天,参加同学聚会就遇上有人被杀,而且自己还是嫌疑人之一。“他说了,你是嫌疑人之一。”乔纳说。嘿,果然。“他问你我在不在家干吗?”莫兰没好气地问,她发现高竞永远不会给她来什么好事。“他可能要来找你。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乔纳忽然粗声大笑起来,可怕的爆炸头在莫兰的被子前面乱摇,形成了一个怪兽状的阴影,“哇哈哈,哇哈哈。”“你发什么神经?”莫兰探出脑袋,白了她一眼。“他昨天一本正经地跑来问我,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几点到的?哪一班飞机?回来的时候是谁去机场接你的?妈的!好像在怀疑你从法国带回了化学武器。”乔纳一边说,一边往门那边走,“其实我用脚都猜得到,他就想知道是谁去接你的。”“你告诉他了吗?”莫兰用胳膊支撑着脑袋问道。“我干吗要瞒他?”乔纳再次大笑,“妈的,听了以后,他的表情就像吃了屎。”“他肯定不高兴,现在梁永胜是他的妹夫嘛。”“我看这只是小部分原因。”乔纳笑着一边说,一边离开了她的房间。被乔纳这一捣乱,莫兰再也睡不着了。高竞管得可真宽!他到底是在査案,还是在关心别的?难道是为了杜小美的案子?说到这儿,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杜小美的真正死因呢,会不会是被慢性毒药毒死的?莫非他真的把她当成了嫌疑人?怀疑她从法国带回了某种法国名牌毒药?天哪,他不会认为?poison只能解释为毒药吧,香水也叫poison,她忽然记起来,前几天她到警察局看表姐,送了一些小香水给她,叫她分送给女同事们。莫兰恼火地想,如果他真的是在怀疑她,那他可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大笨蛋!乔纳上班去后,莫兰又在床上磨蹭了两个小时才起床。等梳洗完毕后,她一边吃麦片粥,一边计划着今天一天的安排。首先,去菜场买馄饨皮、肉和荠菜,然后回家包馄饨,午饭就吃荠菜馄饨。下午两点,跟梁永胜见个面,谈离婚补偿金的事,梁永胜为这个约会已经打来三个电话确定了,真没见过那么急于送钱给别人的人,她决定赏脸跟他喝一次下午茶,同时好好敲他一笔竹杠。离开法国时,她妈妈跟她说的,对负心人千万不能客气,要往死里整他,得不到人,就把他的钱包榨干。妈妈的金玉良言,千万要记住,不能心软,她提醒自己。接着,她下午打算去市中心逛一圈,她想买一条冬天穿的裙子和披肩。然后5点至6点,回家吃晚饭,晚上看电视,莫兰觉得自己这一天安排得真充实,所以心情也渐渐好起来。这时候,她猛然看见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包,那个包是新的,她很喜欢的一个包包,可惜它太霉了,第一天用它就碰到了凶杀案,莫兰决定今天出门不用它了,反正她有的是漂亮的包。一个小时后,她已经逛完菜场回了家。令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兴冲冲地提着两大塑料袋的食材回到家时,却发现高竞站在她家门口。“你怎么会来?”她不客气地问道。心想,乔纳果真说得没错,他今天要来。他没回答,只是盯着她手里的塑料袋看。“你去买东西了?”他说,“我等了你半小时。”“你活该,我又不知道你要来。”莫兰心想,你应该庆幸,如果事先知道你要来,我可能会让你等得更久。他没有理会她的态度,抢过了她手上的塑料袋,随后用下巴指指门。“开门。”还命令我。莫兰白了他一眼,很不情愿地打开了门。进屋后,按照她的吩咐,他把塑料袋拎到了她家的厨房。“你有什么事吗?”她冷冰冰地问他,同时自顾自忙活起来,先得把荠菜拣一下,然后拌肉酱和泡香菇。“恭喜你。”高竞说,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有什么好恭喜的?”莫兰反问。“你已经洗脱嫌疑。杜小美的死亡时间12月1日晚上11点至12点之间,这段时间,你的朋友们都一致说你睡得很沉。”他说。“我是睡得很熟,我那天很累。”莫兰承认道。“另外廖勇立也可以高枕无忧了。”“那当然,他在拘留所。廖勇立不可能杀人。”莫兰对此一点都不意外。“那么就只剩下三个人了。”高竞说,她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手,有什么好看的,我不过是在拣荠菜而已。“你还是想说,是她们中的一个杀了杜小美?”“不错。”“我不敢想象她们中有你要找的人。”莫兰冷淡地说。高竞不以为然地扫了她一眼,每当他进入工作状态后,就会变得很冷静,很没有人情味。“我已经査过八鲜汤的案子了。”他道。“有何启发?”“说白了,那是个关于婚外情的案子,假设凶手和那个男人是一对夫妻的话。她最后是杀了第三者。”“可以这么认为。”莫兰表示同意。“所以我想知道杜小美为什么要请你们来喝八鲜汤。很明显,她正是为了让你们注意‘八鲜汤’这三个字才特意写的请柬。不然她没必要写请柬,她可以打电话,这样更简单直接,她应该有你们的电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盯着她的脸,眼神冷峻。说得没错,这正是莫兰一开始就感到困惑的地方。她为什么要刻意让她们注意这三个字呢?其实理由只有一个。“一开始,我认为她是在开玩笑,我想她大概是想吓唬我们。她这个人开起玩笑来向来就没什么分寸,而且她比我们小,又是从小被宠惯的孩子。”她说。“这不是玩笑。”他断然道。“那你认为是什么?”虽然答案早在莫兰的心中,但她还是想听听高竞的想法。“是威胁。”威胁。莫兰不由在心中回味了一下,不得不说这个词用得很贴切。“她是想用张素萍的例子来威胁你们所有人,或者你们中的一个。如果你们胆敢跟她的丈夫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的话,她就会像张素萍那样把你们剁成碎块炖成八鲜汤。”高竞说。他看着莫兰把拣好洗好的荠菜放在开水里烫了一下又拎出来扔在冷水池里,“所以,她认为在你们之中,有一个一定是廖勇立的情人。只是她不能肯定究竟是谁,所以就把你们都约来了。……我想问一句可以吗?”他忽然变换了说话的口气。“你想问什么?”莫兰回头瞥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干吗?”“我在浸荠菜,我今天要包荠菜馄饨。”她说着又冋头看了他一眼。“荠菜馄饨?”瞬间,他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呆滞起来,莫兰只看见他的两个黑眼珠像坏了的算盘珠那样,卡住了,一动不动。“荠菜馄饨?”他又问了一遍。“全名应该是,荠菜香菇鲜肉馄饨。”她说。“哦。”他毫无必要地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去,不再问了。莫兰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荠菜鲜肉馄饨一向是他钟爱的美食。其实,凡是跟肉有关的食物,他都非常喜欢。高竞21岁那年就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接下去的10年,他一个人省吃俭用把比自己小10岁的妹妹抚养长大,还供她上完了大学。莫兰知道,在他这最好的10年里,他大部分时候都处在经济困窘中,虽然还不至于饿肚子,但饭桌上向来就没有像样的食物也是事实。过去莫兰就因为看不过去他吃得太差,常常叫他带着妹妹来自己家吃饭,临走时还总是做了点心让他带回去。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心软了。但她不希望把这种心软演变成一次两人午餐,所以,她决定把原先的话题再继续下去。“杜小美是怎么死的?”她若无其事地问。“她是被勒死的。”他低声说,好像情绪有些低落。难道是因为我没开口邀请他吃荠菜馄饨?“用什么东西勒的?徒手?”她问道。“凶器没找到,但怀疑是一根类似领带之类的东西。”“如果是领带,恐怕也是廖勇立的领带吧”莫兰叹了口气。“很有可能,那是现场最容易获得的凶器,衣柜里有十几根领带。”高竞说。“凶手是不想连累勇立吗?”莫兰小声嘀咕了一句。把湿漉漉的一堆荠菜放在砧板上,准备用刀剁碎。“你要干什么?”他眼睛一亮,马上来了精神。“我要把它切成碎末。”她听出他有意代劳,便问,“你想帮忙?”“好啊,我来吧,这个我会。”他立刻脱了外衣,卷起袖子走了。莫兰仰头看了他一眼,嚯,还挺精神的。她把刀交给了他。“好吧,切碎点。”她命令道。在他剁菜的时候,她一直默不作声地在旁边拌肉酱和切香菇丁。两个人都默默地干着活,好像都忘记了刚才要说的话。10分钟后,莫兰把馄饨馅拌好了,把它拿到客厅的桌子上,开始慢悠悠地包起馄饨来。而他坐在她对面,有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眼睛直直地盯着桌上的馄饨皮,接着,他自己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来了杯热开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她决定迅速把他打发走。“再来说说杜小美的请柬吧。”他说。“我觉得,你刚才说的有道理,但猜疑并不能代表事实。”“哦?你觉得你们中没有人是廖勇立的情人?”他反问。“我不知道。”“其实,你们没有人缺席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说。不错,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刻意回避。她们几个对八鲜汤的故事都耳熟能详,所以猜出她的用意应该并不难,这么看来,高竞今天来找她的目的绝不单纯是恭喜她洗脱嫌疑。“好吧,我承认的确有这种可能性。你想知道什么?”她问。“那三个人的事你了解多少?”“我当然了解一些,从谁说起呢?”“随便你。”他用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包馄饨。其实这三个人她认为谁都不可能是凶手,但如果要说谁是廖勇立的情人,她倒有点吃不准了。首先她觉得举止失常的戴柔就很可疑,但是难道真的是戴柔?她脑中立刻勾勒出一幅可怕的场景,戴柔拿着尖刀站在黑暗中回过头来朝她狞笑,一瞬间,她感到呼吸困难,手脚冰凉,连血液都凝固了,她赶紧提醒自己,现在是安全的白天,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她摇了摇头,迅速把自己拉回了现实。“那就先说说容喜。”她决定先把戴柔放在一边。“姜容喜。看上去很理智的那个。”他评判道。“你说的没错,她的确很理智,又聪明又有头脑,对财务方面的事尤其精通,这可能跟她的职业有关系,她以前是审计师。”“以前?”“她一年前被查出患了慢性肾炎,现在在家里休息。不过,她不可能是廖勇立的情人,她很爱她的老公。虽然她老公只是一个没什么情趣的小职员,事业平平,为人小气,但她对他一直都是一心一意的。据我所知,就在半年前,她还给她老公买了一款价值不菲的数码相机,因为那人喜欢摄影,谁都知道这爱好就是烧钱,当然埋单的都是容喜,几年前,她还为他租过一间小屋作暗房。”莫兰用不以为然的口吻说。她记得有一次问姜容喜,你老公为你买过什么?她居然一时答不上来。而莫兰知道,自他们相识以来,那男人几乎一毛不拔,就连他们结婚办喜酒的钱,也大都是姜容喜负担的。作为一个理智精明,见多识广的现代女性,甘愿生活在这样一个吝啬自私的男人身边,不是因为爱情还会因为什么,所以,莫兰肯定,姜容喜不可能是廖勇立的情人。“她有什么缺点吗?不要尽说她好。”“她的缺点就是太爱她那个没本事的老公。在这方面她一点都不精明。”“照你这么说,他们应该很相爱,但他们没小孩。”高竞提醒道。“现在结婚不生孩子的人大有人在。”莫兰觉得他的观点真是土得掉渣。这理由显然马上说服了高竞。“好,下一位。”他道。“那就说说燕淑。”“就是语无伦次,惊慌失措的那个。”他说。“燕淑确实很胆小,平时碰到小虫子都会吓得魂不附体,更别说碰到这种事了。”莫兰的脑海中闪现出赵燕淑那漂亮纤细的身影,廖勇立的情人会是她吗?莫兰拿不准。燕淑当然不会主动去找廖勇立,但如果他反过来去找她,她会拒绝吗?“她几岁了?”“比我大一岁,27。”莫兰轻叹了一口气,燕淑这几年的遭遇,她知道得很清楚,“她大学期间她谈过三次恋爱都没有成功。她心地善良,喜欢小孩子,那时候,她说她的梦想是开一家幼儿园,当然这梦想没实现,不过毕业后,她曾经在一家幼儿园工作。”“曾经?”他又抓住了一个词。“是啊,其实这份工作很适合她,但因为她跟一个学生家长闹出了绯闻,所以她后来不得不辞职了。现在她在一家运输公司当文秘,这工作是她亲戚帮忙介绍的。她在几年前嫁给了那个学生家长,现在她已经是一个8岁男孩的母亲了。我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我平时很少跟她联系,她也从来没有主动给我打过电话。昨天看见她,我也吃了一惊。”“你见过赵燕淑的丈夫吗?”“我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婚礼上,另一次是在马路上。他看上去蛮老实的,至少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他什么,他们经济条件一般,但还过得去,燕淑在用钱方面很节俭。他们不见得有多相爱,但他们是最平常的夫妻,关系稳定,风平浪静。也许只有他们才会白头到老。”“不抱怨并不代表真的满意。”他用惯常的嘲弄口吻说,“她有什么缺点吗?”“反应慢,没有条理,到哪儿都喜欢带一堆没用的东西,把地方搞得乱七八糟,还有就是喜欢学人穿衣服买东西没主见。”其实燕淑的缺点不少,但莫兰对她总是同情多于反感,所以她不想在高竞面前多说她的坏话,于是说,“还是来说说戴柔吧。”“宽嘴巴,小眼睛的那个。”他道。她不得不承认,高竞的评价十分精当。“她跟我同岁,在广告公司任职,为人爽快大方,不拘小节,爱看时尚杂志,喜欢逛街买衣服、半夜泡酒吧和吃西餐,每周大致有五个晚上跟朋友们一起度过,她是个交游广阔,生活潇洒的人。英语很棒,她曾经的理想是要嫁给老外,因为她总是觉得只有老外才能真正欣赏她这种异国情调的长相。毕业后,她大约交过10个老外男朋友,其中还有一个黑人,但没有一个成功的。她现在的目标是要在一年之内俘获她老板的心,她的老板是瑞士人,她已经暗恋这个人很久了。所以戴柔也不可能是廖勇立的情人。”莫兰自己这么一分析,觉得刚才自己的怀疑真是太离谱了,戴柔根本不可能喜欢廖勇立。“你刚刚说什么?她爱吃西餐?”“对。”她点点头,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如果戴柔喜欢吃西餐的话,那么她很有可能经常光顾廖勇立的餐厅,这也就说明,她跟廖勇立很可能在这种接触中建立了某种隐秘的关系。这只要拿着她的照片去那家餐厅问问服务员就可以马上获得答案。莫兰想,如果高竞真的拿着她们几个的照片去询问的话,没准被指认次数最多的是她自己,因为几乎每隔两周她就要去一次廖勇立的餐厅。于是她说:“就算经常去廖勇立的餐厅吃饭也并不表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至少可以说明两人其实有联系,而不是像她所说的,她只是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有机会跟他说话。”高竞道。这么说,他已经找过她了。“她是这么对你说的?”“我看了她的口供。她显得很无辜,说自己毕业后就没跟杜小美和廖勇立联系过,结果突然收到请柬,兴冲冲地赶来赴约,却不料发生了这样的惨案。给她录口供的警官说,她很恼火,一点都不悲伤。”高竞道。她不可能悲伤,她一向讨厌杜小美,而且一旦讨厌就永远不会改变,莫兰想。“你们在大学里搞的那个社团叫什么来着?”高竞问。“烹饪社团。当时张素萍也是其中的成员,发起人是她的一个同班同学。我们都是这个社团的成员,因为不是同班同年级,所以年龄有些落差。”“既然关系那么好,那毕业后你们为什么都没有跟杜小美联系?”“其实是,杜小美刻意不跟我们联系,”莫兰把包好的馄饨一个个排成队,觉得它们圆圆胖胖,煞是可爱,“最后那几次活动她都没参加,借口各种各样,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她没兴趣再跟我们交往了,所以我们后来也不叫她了。”莫兰并不是不知道曾经一口一声“亲爱的”叫她的杜小美为什么会突然放弃跟她们交往。但老实说,她不在乎,毕竟她跟杜小美是两种人。当她发现丈夫出轨的时候,她不会写信威胁,也不会跟对方拼得你死我活,因为那样做,用母亲的话说,太有失风度了。万事随缘,不要强求,母亲曾经一再告诫她。以前她不觉得,现在她觉得这是至理名言。如果她继续纠缠在那段毫无希望的婚姻里,恐怕就不会看清楚自己其实未必爱那个人,未必需要那段婚姻。但可惜从来没人告诉杜小美这个道理,所以她才会以为自己一旦拥有就不能失去。杜小美从大学期间就对相貌英俊的廖勇立情有独钟,她刻意回避她们是因为她那时正在追求他,她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因此受到影响,多么幼稚的想法,他还不是照样背着她跟她们交往。“说说杜小美,她这个人怎么样?”“养尊处优的富家女,以公主自居。”莫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这种人最叫人受不了的是什么吗?”“是什么?”“爱炫耀,而且一旦开口,就说个不停。”莫兰想起了昨天杜小美说“一千条疤”时的得意表情。“没错。”高竞表示赞同,随后问道,“昨天她都说了些什么?”“她说自己怀孕了,而且夸口说就算她身上有一千条疤,廖勇立也会永远爱她。”他突然笑了,露出一排诱人的白牙齿。“你笑什么?”她回眸瞪了他一眼。高竞就是这样,不笑的时候好像是全天下最严肃的人,但一旦露出笑容,就变成了阳光大男孩。“她没怀孕。”他很平静地吐出这四个字后,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法医说的。”莫兰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难道她只是为了显示她跟廖勇立的爱情有多么牢不可破?也许正是她那番话才激怒了在场的某个人吧,这么说,她们中真的有人是廖勇立的情人?会是谁呢?莫兰觉得额头直冒冷汗。“她昨天真的是说得太多了。”莫兰叹息道,又禁不住为杜小美抱不平,“但凶手也太残忍了,就算想杀她,也没必要砍她的手指吧。”她一想到从汤里捞出来的那只湿漉漉,冒着热气的手指就毛骨悚然。“那根手指是假的,做得很逼真。”高竞笑着说。“假的?”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马上想到,发现尸体时,她并没有核对过杜小美的手指,而警察似乎也不会特别告诉她们这一点,也许警察一开始还认为杜小美是六指呢。“是塑料的,好像是从什么洋娃娃之类的东西上揪下来的,但戒指是真的。”高竞好像在欣赏她脸上惊讶的表情,“现在初步估计是凶手杀完人后,撸下了被害人手指上的戒指,装在一个假手指上,扔进了汤里。”“可是凶手为什么要干这些多余的事?人都死了。”莫兰觉得他的分析不太可信。“可能是为了讽刺杜小美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杀人是有预谋的。”高竞冷静地说。“对,她至少要先准备好一个假手指。这东西还挺难弄的。”莫兰想象不出,到哪里去弄这种跟真人手指差不多大小的塑料手指。这时候,她忽然想到,昨天桌上的那个手指的确看上去比杜小美本人的手指要胖好几圈,可当时她认为那是被汤泡大的。“你觉得你们几个人中谁最有可能弄到这种东西?我是指塑料的人形玩具。”高竞问。莫兰想了想答道:“其实戴柔和赵燕淑都有可能。戴柔前几天跟我说,她最近正忙着为一家成人玩具公司策划广告文案,对方公司很可能会向广告公司提供样品;至于燕淑,她喜欢买大号洋娃娃,她喜欢孩子,我不是说了吗?”莫兰想象着温柔美丽的赵燕淑把杜小美的戒指套到假手指上的情景,就觉得不寒而栗。“好,我去调査一下。这事你先别跟别人说。”高竞叮嘱了一句,又不知不觉把目光对准了桌上的馄饨。“好的。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莫兰问道,她准备狠下心肠把他打发走。他避开了她的目光,不太情愿站起了身。“没有了。那我先走了。”他低声说,随后向外走去。看着他脸上失望落寞的表情,莫兰忽然感觉自己的嘴在一瞬间失去了控制,其实她应该一个字都不说,但她还是说了。“你……”她刚说了一个字,他就停下脚步,转身充满期待地看着她,“你回警察局?”她问道。“不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做。”他答道。“你们食堂午饭一定不错吧?”她问道,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满是失落,她有些心软了。“我不去那里。”他说。“你不去那里?”“我车里有面包,是在你楼下的便利店买的。”面包?他居然中饭只吃面包。而且不是面包房新出炉的现烤面包,而是便利店出售的冷面包。从法国回来后,她就对面包产生了抗拒心理,她估计自己在半年内都不会碰面包了。她眼前出现了他坐在车里啃干面包的情景,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忍。“我下午还有事,可能没时间回局里了。”这时,他装模作样地抬起手臂,看了看腕上的表,勉强朝她笑了笑,说,“我可能来不及了,我先走了。莫兰,你昨天受惊了,今天好好休息吧。”这最后一句话彻底打败了她。“既然你来不及,那就算了,我本来还想请你吃我们家的馄饨呢。”她带着几分对自己的藐视,不太情愿地笑着对他说。她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让他如此心花怒放,他马上咧嘴笑了,眼睛里的落寞一扫而空。“没关系,我来得及,我只要跟他们说一声就可以了。”他立刻声明道。“那你要吃多少个?”莫兰看到他笑都有些后悔了。“25个。”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桌上最胖的那排说,“最好是这一排,这是你一开始包的,馅最多,我都观察过了。”给你吃就不错了,还要挑。莫兰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把他点名的那排馄饨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盘子。她在下馄饨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直到监督她的确放了25个下锅,才带着满脸笑容回到了客厅。“你吃得好像太快了吧。”吃馄饨的时候,她发现他狼吞虎咽。“我早饭没吃,我知道中午有馄饨。”他喜滋滋地说。啊?!乔纳!莫兰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个名字。一定是乔纳在捣鬼,她究竟想干什么?干吗要我用馄饨喂饱敌人?难道他们姓高的害我害得还不够吗?她决定晚上等乔纳回来好好跟她算账。14、下午茶的收获莫兰觉得跟梁永胜约会最大的好处就是,他永远比你早到10分钟,总能在你到达之前为你抢到最好的位置,在你坐下后,你会发现,他已经先你一步很体贴地为你点好了你最喜欢的饮料。望着面前的卡布奇诺咖啡,莫兰满怀感触,她不得不承认,前夫梁永胜在献殷勤方面的确是高手。虽然以现在的情形,她很有理由恨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恨他不起来。“亲爱的,你真美。”他温情脉脉地坐在对面看着她。“你也很帅。”她打量了他一番后说。梁永胜非常注重仪表,他永远穿剪裁合身的西装,闪亮的皮鞋,戴着高级瑞士手表和白金戒指,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以前她为之很着迷,但现在她却觉得这只是他的律师身份所必需的外部装备罢了。“你的头发好像长了点。”他伸手过来想摸她的头发,她灵活地一让。“少来,才几天哪。”她知道他就是故意要碰碰她,便决定尽快切入正题,“你说你要给我赔偿金是不是?”“当然,我说话算话。每个月给你5000元怎么样?”他轻声问她。“你最好一次性给我,不要每个月给我。”莫兰觉得这太纠缠不清了。“你要多少?”“不多,50万。”莫兰道。“每个月给你5000块,付足100个月,不就行了?”“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莫兰最讨厌干这种讨价还价的事了,她现在根本不想跟梁永胜说话,于是她说,“我一分钱也不要了。”说着,她就站起了身。梁永胜有些意外地仰头看着她。“你就这么想跟我一刀两断吗,莫兰?”他平静地问她,声音里带着几分伤心。“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梁永胜。”她冷冷地答道。他的脸上呆了一呆。“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不是吗?”他站起身,靠近她,轻声恳求道,“再坐一会儿吧,坐一会儿,我们再谈谈。”她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谈的?”她重新坐了下来。“好吧,我给你50万。”他说。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请你尽快把钱汇到我的账户。”她说“你知道号码的。”他没搭腔,忽然将手盖在她的手上。她一惊,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压得真紧。“你放开!”她怒视着他。他不说话,抬头盯着她的眼睛,随后慢慢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嘴边,亲了一下。她感到浑身一震,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但瞬间,那种想哭的冲动又席卷而来,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在这个负心人面前,一滴眼泪也不能流。见她低头不说话,他说:“其实我仍然非常爱你,莫兰,你看得出来的。我们做好朋友吧。不要跟我绝交好吗?”她觉得好烦。“你真无耻,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做朋友?”她说。“这就是我想每个月给你5000块的缘故。”“算了,你不要给我了,我宁愿一分钱不要,也不想跟你做朋友。”她坚决地说,忽然发现今天来见他真是个错误。“可是你是需要我的。”他很有自信地说。“别胡说了,我根本不需要你。”莫兰为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感到好笑。他朝她神秘地眨眨眼睛。“难道你就不想打听杜小美的事?”他问道。杜小美?这还真的是一下子打中了她的要害,她的确很想了解杜小美的事。对了,她忽然想起来,前天晚上做面膜的时候,曾经朦朦胧胧地听到杜小美提到梁永胜,说梁是她父亲的律师。律师前夫果然还有利用价值。“听说你是她父亲的律师?”她问。“也不算,不过我跟她父亲很熟,他曾经有事找我帮忙。”他津津有味的表情就像个正在放鱼饵的渔夫。“跟父亲熟,可不一定了解女儿。”莫兰故意说。“你错了,我知道很多事。”他笑着说,“只要你答应继续跟我做朋友,我就什么都告诉你,真的。”“那要看是什么类型的朋友了,我跟你,只能是那种最普通的朋友,也就是没有男女性别之分的朋友。”她静静地说。他稍稍掂量了一下她话里的分量,又观察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知道她是认真的,也已经打定了主意,便带着几分遗憾点了点头。“好吧,只要你肯继续跟我来往,我愿意成为你的无性朋友。”他爽快地说。“杜小美出事的消息是她父亲告诉你的?”她立刻问道。“对。”梁永胜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老头很伤心,杜小美是他的独生女儿。”“你说你知道杜小美的好多事,是什么事?”莫兰怕梁永胜是在故弄玄虚。梁永胜歪着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说:“我知道杜小美跟廖勇立结婚,杜小美的父亲一直就很不满意。”“是吗?”莫兰从没有听廖勇立提过这事,但仔细一想,也不觉得意外。两家的贫富差距的确非常大。莫兰很了解廖勇立的家境,廖勇立从小父母双亡,是靠收入微薄的祖父母一手带大的,所以他中学一毕业就去考了厨师,很早就参加工作了。从经历和家境上说,廖勇立的确是高攀了杜小美,但谁叫杜小美爱他呢?“杜小美的父亲说他的女儿在两个多月前跑来向他哭诉说,廖勇立向她提出离婚,当时她已经怀孕了。”梁永胜说。“两个多月前,她怀过孕?”莫兰想到她第一次收到杜小美的请柬时正好是两个多月前,当时是10月,她问道,“那后来呢?”“她怀疑廖勇立有外遇,廖勇立不承认,两人就在家里打了一架,结果孩子流产了。也可能是因为心里有愧疚吧,这件事后,廖勇立就不再提离婚的事了。”“她凭什么说廖勇立有外遇?”“我不知道。”梁永胜摇了摇头,“女人大概对这种事多多少少有点感觉的吧。”该死!这话好像是在骂她笨,梁永胜当时跟高洁搞在一起,她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呢,直到他们手拉手站在她面前告白,她才如梦初醒,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是天字第一号白痴。算了,不想自己了,莫兰快速将思绪拉回到杜小美的身上。“她父亲肯定也会问她同样的问题,你凭什么认为廖勇立搞外遇?我觉得她肯定是掌握了什么东西。你说呢?”“她说她看见有人发短信给廖勇立让他晚上去,结果有天晚上,廖勇立就没回来。但是后来她问他,他说自己是喝醉酒在饭店里睡着了。”勇立最近可真能喝酒,莫兰想,一会儿喝酒后伤人,一会儿又喝酒后在饭店里睡通宵,他是怎么了?“还有吗?”“杜小美后来了解到,廖勇立根本没在饭店里睡觉。”“还有呢?”“她说,她怀疑认识的一个女友是廖勇立的情人,还说那个女友几乎每隔两星期就会去他的西餐厅吃饭……”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屏息看着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难道,杜小美怀疑我是那个秘密情人?”莫兰愕然。“我想是的,否则她父亲怎么会跟我说那么多?”“他是不是想问你,我们离婚是因为你发现了我跟廖勇立的私情?”莫兰觉得整个故事情节简直太荒谬了。“差不多吧。后来我承认,是我在搞外遇导致了我们的婚姻破裂。你看,我以毁坏自己名誉的方法证明了你的清白,亲爱的,看我对你多好。”梁永胜笑道。“我本来就很清白,根本不用你证明。”莫兰争辩道,“杜小美看到的完全是表面现象,我是经常去廖勇立的饭店吃饭,那是因为他要我为他的饭店写推荐文章。再说,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吃几顿饭算什么?”“你这么认为,杜小美可不是这么认为。”“那么如果杜小美死了,谁是最大的受益人?”“如果没有留下遗嘱的话,当然应该是她的丈夫。”梁永胜冷静地说。“她的财产多吗?她留下遗嘱了吗?”莫兰追问道。“我们私下说说,她根本没财产,财产都在她老爸手里,廖勇立经营的两家饭店都是杜小美的父亲出钱开的,所以所有人是杜小美的父亲。”梁永胜低声说。“如果他们离婚的话,廖勇立能够得到多少好处?”“一无所有。”见莫兰一脸惊奇,梁永胜解释道,“他们住的房子,两家店都在杜小美父亲名下。通过打官司,如果他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获得一点,但是如果证明他是婚姻的过错方的话,他不仅一无所有,还得反过来赔偿对方。所以……”梁永胜摊了摊手,表示对廖勇立的命运无可奈何。听上去,不管是杜小美死还是离婚都对廖勇立没什么好处。“你跟杜小美很好吗?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平时根本没什么来往?”梁永胜问道。“是没什么来往,她请我去吃饭,我也很意外,”莫兰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她两个月前就发请柬给我,要请我们几个去吃饭了,但我回绝了,因为我要去法国。我本来以为她们这顿饭已经吃过了呢,谁知道一回来请柬就到了。”“难道她是在等你回来?”梁永胜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本来我也这么认为,但后来又觉得不像。她那天对我挺客气的。”莫兰回想着那天晚上的事,她发现杜小美对她的态度还算不错,吃完晚饭,她们还共用过底楼的盥洗室。当时她刚上完厕所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杜小美就挤了进来。“莫兰,我也要上厕所。”杜小美说。莫兰当时觉得她有些奇怪,楼上也有厕所干吗还没等我出来,你就硬要挤进来?可是再想想,可能孕妇都比较懒吧。再说,没准杜小美是有话要跟她说呢。但杜小美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瞎聊,既没有说起廖勇立,也没有谈起自己的怀疑,甚至连暗示也没有。她先是坐在马桶上肆无忌惮地小便,这时候的杜小美一点都不像娇滴滴的公主了,倒像个百无禁忌的黄脸婆。“莫兰,你真瘦,腰好细啊,我真羡慕你。”她坐在马桶上摸了摸莫兰的腰。“我瘦了15斤,前段时间肠胃不好,什么都吃不下,现在穿衣服都空落落的。”莫兰觉得杜小美在扯她的裤子,好像在测量这裤子大了几号。“我也想一下子瘦掉15斤。”杜小美满怀羡慕地说。“肠胃炎可一点都不舒服,”莫兰笑着说,“小美,你现在还考虑什么胖啊瘦的,应该好好养身体,到时候生一个健康的宝宝。”“嗯,你说的有理。”杜小美上完厕所站起身,按下马桶的扳手,响起一阵响亮的抽水声。“你在干什么?”她忽然发现莫兰在涂润唇膏。“我的嘴唇到了冬天就特别容易干,我是干性皮肤。”莫兰为此很烦恼。“哦,是啊,我的也是啊,”杜小美对着镜子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嘴唇,随后朝莫兰伸出了手,“借我用一下。”“你自己没有吗?”莫兰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我的用完了,明天朋友才能从日本给我寄来,我现在只用日货,这些合资的东西只能偶尔擦一下。”她摆出高贵的表情说。莫兰瞥了她一眼,没理她,继续涂自己的嘴唇。“我最近皮肤也很干,你那里有没有润肤霜?”她问道。“你自己没有吗?”莫兰包里是有瓶润肤霜,每到冬天,她出门时总带着一小瓶。“我的在楼上嘛,我平时不在这里化妆,拿出来给我用用吧。”杜小美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那好吧,不过,我的皮肤质地跟你不一样,你能用吗?”“没关系的。”她说。莫兰从包里拿出润肤霜交给她,看着她在自己脸上涂了薄薄的一层,随后杜小美又抢过莫兰手里的润唇膏,在自己的嘴上涂了厚厚的一层,对着镜子狠狠地抿了一下嘴唇,她原本干裂无光泽的嘴唇立刻就变得亮晶晶起来。她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最后满意地说:“现在可以了。”“嗯,是不错。”莫兰敷衍地说,她把自己的润肤霜放回包里,决定把那支润唇膏留给杜小美,她当时觉得杜小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它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她如果再用它就好像在跟杜小美接吻一样,想想都恶心。这也是她为什么不喜欢杜小美的一个原因。杜小美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老喜欢跟别人过分亲近,杜小美不知道,愿意跟她说话的人未必愿意跟她共用一个杯子喝水,从这点上,她根本一点都不像公主。现在想想,她觉得当时杜小美好像并没有对她心存芥蒂的感觉。也许,在这两个月里,她发现了新的目标?她正这样猜想着,听到耳边传来一句话。“也许两个月前,她认为廖勇立的情人是你,但你不在的这两个月,她又有了新的怀疑对象。”梁永胜说。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莫兰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头往下说:“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廖勇立的反常现象并没有因为我去法国而停止,所以她可能后来判断她的情敌不是我。”“所以,如果廖勇立不是凶手的话,那凶手就很可能是他的情人了。”“警方好像认为,凶手是我们中的一个。”莫兰忧郁地说,她真希望这种假设最后被证实是错的。梁永胜朝她微微一笑。“亲爱的,我也这么认为。”他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是说除了你。”15、我怀疑那个戴安全莫兰回到家时已经差不多傍晚6点了,她刚进家门,乔纳就跟着进来了。“荠菜馄饨,我的荠菜馄饨呢?”一进门,她就大声嚷。“你还说呢,是不是你跟高竞说我今天包馄饨的?”莫兰把新买的披肩和鞋子以及她的布艺包扔到沙发上,没好气地问道。“哦,我只是说我家包馄饨,可没说要请他吃。我的本意是叫你馋死他。”乔纳瞪着一双金鱼眼,朝她不停眨着。被她这么一说,莫兰倒无言以对了,没错,是她自己意志不坚定,喂饱了敌人。“喂,你请他吃了吗?”乔纳推了她一把问道。“我没办法,看他一副馋相,我只好请他吃了。”莫兰恨自己心太软。“怪不得今天下午他脾气好得要命,他的下属问我,老大是不是中午吃了迷魂汤了。”乔纳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走到她面前,“饿死了,饿死了,给我也灌点迷魂汤吧。”“什么迷魂汤!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好,我现在跟他连朋友都不是了,我请他吃,只是可怜他中午吃干面包而已。”莫兰一边争辩着,一边身不由己地让表姐推进了厨房。“其实自从你离婚后,他就一直喜怒无常。”乔纳看着莫兰下馄饨,说道,“这是他的下属小王告诉我的。他还说,你那天来局里找我在走廊里跟他说过几句话,后来你走了以后,他在走廊単像木头一样站了好几分钟。小王向我打听,你跟高竞的关系。”“你怎么说?”“我说他们是非敌非友。”“那我们是什么?”“情人预备班的同学。”乔纳说。莫兰被这句话着实吓了一跳,她回头吃惊地看了乔纳一眼。“妈的,别用这种三贞九烈的眼光看我,你们两个搞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我先去上厕所了。”乔纳粗鲁地拍了一下她的背转身奔进厕所。情人?莫兰不禁失笑。莫兰曾经也怀疑过高竞喜欢自己,但多年来他从未表白过,只是始终像影子一样,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有时候是她的朋友,有时候又像她的保镖。好多年前,她也曾经深深地喜欢过他,她19岁那年还曾经向他非常明显地暗示过,但却被生硬地拒绝了,从那以后,她就渐渐灰了心。但他们的关系从未真正疏远过。她一直把他当家人那样照顾着,而他也敞开自己的生活,全盘接受她的关心和建议。她回想起当年,为他的升迁,她甚至还专门对他进行过人际交往的训练,她教他怎么跟机关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高竞,你们单位的工会主席是男是女?”她问他。“是女的。”“那就好办了。”“怎么好办?除了春节发鱼的时候我见过她,平时我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他对她的话感到困惑。“你可别小看工会主席,能当上工会主席这种美差的人跟领导关系肯定都不错。她的意见不可小觑,有她在领导旁边说几句好话,比你破10个案子还有用,所以你得跟她套套近乎,增加她对你的好感。”她为他献计献策。“不去!那也太傻了!而且,我能跟她说什么呀!”他抵触情绪很强,好像叫他去跟工会主席搭讪,就是叫他去死。“你到底想不想升职?!”她没好气地问道。“想啊,可是我想凭自己的实力。”他义正词严地说。“古往今来,有几个当官的是凭自己的实力升迁的?更何况你这种没背景,没靠山,嘴又笨的人,就算是凭实力侥幸升上去了,那肯定也升不高,升不快!”她教育他,心想你肯定从来不看电视剧,要是你像我一样经常看电视剧,就知道官场有多么复杂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要成功完成任何事,都是要用心的。不管是忠臣还是奸臣,能从小官升上去的人,都是用过心的,升得越高,花的心思越多。所以,不要以为你工作能力强,别人就会看重你,一样是好差事,人家为什么要给你?为什么不给一个更听自己话,更贴心的人呢?就算这人的工作能力差点又有什么呢?反正我是领导,是好是坏,还不是由我说?”他低头不说话。于是她继续教育他:“对你来说,跟人打交道比干好工作更难,所以你不要总挑容易的做。有空多看看电视,你就知道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想想你那还在上大学的妹妹吧,她可是指着你给她交学费呢!”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口气软了下来:“可是我能跟工会主席说什么呀?我实在想不出来。”终于说服这头倔驴了,她舒了口气。“跟工会主席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她帮你介绍对象,这类人通常对这事都很热心,她一定会积极帮你去物色合适的对象。等她找到了人,你可以想办法让对方主动回绝你,工会主席因此会觉得愧对你,这时候你就可以表现出大度和宽容,你可以送件礼物聊表谢意,这样她对你的印象就会从0分升到80分,因为她觉得你人不错,你交代的事她没办好,你还那么客气,所以她应该会想办法补偿你的。”她绘声绘色地说着,只看到他在那里拼命皱眉头。“我不要她给我介绍女朋友!”他瞪了她一眼,断然说。他满脸不乐意,她后来想了想,像他这么老实的人,如此复杂的计划,恐怕他去做也会搞砸,所以她后来又为他想出了另一个办法。“那么,给她们一些化妆品怎么样?”“什么化妆品?”“嗨,我这儿有很多很多进口化妆品,既有小样,也有正品,香水唇膏什么的,都有。我是干性皮肤,有的根本用不了,还是名牌呢,丢了可惜。你拿过去交给你们的工会主席,就说是给她们逢年过节搞活动时当奖品,反正就是给她们,用在哪儿由她们做主。她们一定喜欢。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实实在在的东西?如果她们问起你,你就说是朋友送的。”她说到这儿,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不太会说话,就少说话,多笑笑就行了。通关系,一定要财物开道,你送点小东西,以后工会主席看到你,就有话跟你说了,不用你主动说话。”高竞后来照她的方法,果然跟工会主席搞好了关系。莫兰不知道他的晋升跟这一步有没有关系,但总之,后来他顺利升到了凶杀科科长的位置,因为这次晋升,他后来还请她吃了顿很像样的中式午餐,因为莫兰那时候已经结婚了,她晚餐更愿意跟丈夫梁永胜一起吃。莫兰永远记得那天餐桌上他那半忧郁又半兴奋的模样。“恭喜你,高竞,希望你步步高升。”她举杯真诚地为他祝福,但却忽然发现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异常明显的悲伤。“其实,也没什么好恭喜的,对我来说,这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刚刚还春风得意的他忽然就意兴阑珊。“什么话呀,你高升了当然是好事。你怎么了,高竞?”莫兰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情绪突变。他看着她,看了好久,随后终于打破沉默。“莫兰,谢谢你。”他说。接着,他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从他的神情和眼神中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不愿意去多想,也不愿意去猜,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其实,他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直到他的妹妹介入了莫兰的生活。“馄饨煮好了吗?”乔纳忽然又在她背后出现。莫兰把馄饨盛在一个青花瓷大碗里,撒上葱花和蛋皮。不一会儿,她们就一起坐到了餐桌边。“你今天下午跟梁永胜见过面了?”乔纳问道。“是啊。我们聊了案子和离婚赔偿金的事,他说给我50万。”“你对他真是心慈手软。这些钱对他来说算什么!”乔纳把馄饨送入嘴里,吃出一脸笑容,“妈的,真不赖,这馄饨。”“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已经不恨他了。”莫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下午跟梁永胜见过面后,她真的感觉恨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模糊的,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情,她想那可能就是所谓的友情吧。她下午逛街的时候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个大律师当朋友,对她的人生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么一想后,她立刻感到心情轻松了许多。乔纳低头吃馄饨好像没听到她说话。“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杜小美的案子。你知道吗,她居然没有怀孕,而且那手指头是假的,真是有意思。我们居然都没有发现。”莫兰想到那个湿漉漉的手指就觉得恐怖。“喂,我在吃东西!”乔纳提出了抗议。“对不起,我忘了。”莫兰笑道。“你觉得谁最可疑?”乔纳问道。“我觉得谁都不太可能。”莫兰仔细想想,的确觉得不可能。“哼,我觉得谁都可疑。”乔纳从馄饨汤里抬起头,满脸是汗。“你说说你的看法。”“首先,我怀疑那个戴安全。”乔纳喜欢给人取绰号,她一直说戴柔的属相是安全套,所以经常直言不讳地叫她是戴安全,莫兰觉得既难听又有趣。“她有什么可疑的?”莫兰问道。“她肯定跟廖勇立有关系,因为我见过她跟那个廖勇立在一起。”乔纳摇头晃脑地说。“是吗?”莫兰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时候?”“是上个月,你那时候在法国,不然我早告诉你了。那天朋友叫我去吃西餐,我就提议去你的朋友廖勇立开的那家店,我想既然一样是花钱,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吃完饭抄小路去乘公共汽车,结果看见了他们两个在一起。他们没注意我,那天我戴了顶帽子。”“后来呢?”“起初,两个人好像在吵架,后来就抱在了一起,居然在接吻,妈的,还是舌吻。”乔纳用脚打着节拍,为自己的发现得意洋洋。“等一等,”莫兰马上听出些不对劲来,“你怎么知道人家在舌吻?黑灯瞎火的,他们又不是在日光灯下表演。”乔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被你问到点子上啦。我一开始只看见廖勇立,因为他在那里出现很平常,那可是他饭店旁边的小路,可是这女的我一时没认出来,所以我就上去拍拍他们,问他们,37路车站是不是往这边走?结果,就这样打断了他们的舌吻,我一看,嘿,原来是戴安全!”莫兰笑得快煞气了。“天哪,你也太煞风景了。”她捂住嘴笑着说。“两个人看见我都愣住了,然后戴安全很不耐烦地给我指了指路。”乔纳粗声怪气地笑道,“我一边走一边还回头谢了他们。廖勇立马上就转身走了,他好像很不高兴,戴安全急匆匆地跟上了他。”“原来他们真的有这种事。怪不得那天,杜小美跟戴柔两个人唇枪舌剑呢。”莫兰猜测道,“没准杜小美已经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了呢。”“还有呢,还有呢。”乔纳兴致勃勃地说。“你还看到什么?”“我还看到廖勇立跟那个姜容喜在一起。”乔纳说。“不会吧,容喜?”莫兰很意外。“就是廖勇立被抓的那天,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乔纳问道。“我不清楚,我到现在还没机会跟勇立好好聊聊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嗨,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因为他那个案子算是结了,档案今天才转到我这里。廖勇立说,那天中午有个客人在他餐厅闹事,说他的奶油蘑菇汤里有蟑螂。你猜那个客人是谁?就是姜容喜的老公,当时他正在跟另一个女人吃午餐。那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个人一会儿说要闹到电视台,一会儿又说要上报纸,结果廖勇立火了,就跟他们吵了起来。那天中午廖勇立被抓后,那个男人也来警察局录口供,后来姜容喜也来了。”“你是看到容喜,才知道他们是一对?”“对,我看见他们两人一起走的。”“那另一个女人呢?”“她自己回去的。”乔纳忽然朝她白了一眼,“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下去?”“好,你说,我才不相信他们会舌吻呢。”莫兰马上道。“他们两个是没那种事。那可是警察局。我是在走廊上看见他们的,两个人,就站在那里,相隔一段距离,对望着,有好一会儿才走开。”乔纳说完朝她挤挤眼。对视良久,然后默默走开,的确耐人寻味啊。廖勇立啊廖勇立,你的情人到底是谁呢?还有那个容喜的丈夫,也太小家子气了,为一点小事就吵个不休,给你换个汤不就行了?要不是他不依不饶,好脾气的廖勇立怎么可能会情绪失控乃至最后进了拘留所?真不知道容喜喜欢他什么。不过,从乔纳目击的场面看,戴柔是廖勇立情人的可能性更大。当天晚上,莫兰被噩梦惊醒。自从事情发生后,她就经常被梦魇困扰。在梦里,总会出现杜小美的身影,她在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然后她的头突然掉了下来,血溅得满地都是,接着她的身体就像一根太阳下的雪糕那样开始慢慢融化,最后变成了一滩血水,只剩下一根戴着钻戒的手指。最可怕的是,那根手指突然会变得无比肿胀,而且还在动,接着,一双高跟鞋向它移近,有人捡起了它……是戴柔!她望着那根手指,露出无比贪婪的表情,随后把它放在嘴里……每次梦到这里,莫兰都会突然惊醒。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决定明天一定要去找戴柔问个清楚。16、谁是他的情人?莫兰穿过草地,径直走到公寓楼侧面的玻璃门前推门走了进去。戴柔的公寓在10楼,莫兰不知道眼下她在不在家,她没有打电话事先通报自己的到访,但现在是周日上午10点半,凭她以往的经验,此时戴柔应该刚刚起床,她很有可能正穿着睡衣,赤脚站在开着空调的敞开式厨房里,在为她的某个外国男友做英式早餐。戴柔的厨艺一向是她众多外籍男朋友共同称道的优点之一。但莫兰很快就发现自己猜错了,她按响1001室的门铃,久久没人来开。她不甘心,又按了三遍,仍然没人应门。看来戴柔是出去了,我应该事先跟她约好才对,莫兰懊恼地想。她准备打道回府,可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她蓦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木制家具砸在了地板上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有人!她连忙使劲按门铃。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让莫兰惊讶的是,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廖勇立,他头发散乱,眼神尴尬,脸上有两道明显的抓痕。屋内则一片狼藉,一个五斗橱整个被掀翻在地上,书籍、衣服、报纸、各种化妆品散了一地,莫兰想,刚刚她听到的大概正是它倒下发出的声音。而更令莫兰吃惊的是,她惊恐地发现戴柔躺倒在沙发旁边,头颈上缠着一根领带。她起初以为戴柔已经遭遇了不测,但很快她就发现这只是虚惊一场,因为她看见戴柔正试图自己爬起来,她穿着一身暴露的睡裙。莫兰连忙把她扶起,同时忍不住斥道:“你们在搞什么?!”戴柔拍拍衣服上的灰,将脖子上的黑色领带一把扯下来,扔在地上。“你问那个死人!”戴柔指着廖勇立气急败坏地说,眼泪在她眼里打转。廖勇立站在远处不说话。这事看来再明显不过了,他们的确是情人。莫兰在心里叹了口气。“好了,先把这个大家伙扶起来!”莫兰指挥廖勇立,她实在不想在垃圾堆里谈事情。廖勇立很不情愿地走过来,一个人把倒在地上的五斗橱扶了起来。随后,莫兰把衣衫不整的廖勇立推到沙发上坐下,她坐在他旁边,她让戴柔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戴柔已经披了一件毛茸茸的棉袍子。“好,现在可以说了吧。”“这死人想谋杀我。”戴柔向莫兰告状。莫兰瞟了一眼廖勇立。“为什么?”她问。“是她杀了小美。”他回答得很干脆。“放屁!”戴柔回过身来愤怒地吼道。“你告诉莫兰,你那天晚上跟小美说了什么。”廖勇立走到冰箱里,找到一个现成的冰袋敷在肿起来的左半边脸上。“你跟她说了什么?”莫兰禁不住问戴柔。“我只不过是跟她说,我跟勇立已经同居好几个月了,我要她认清现实,乖乖让路。别以为装可爱,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拖住男人。”戴柔理直气壮地说,她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言行感到惭愧。“她恨透了小美。每次跟我打电话都在电话里一个劲地骂小美,我想小美那天一定是被她气疯了。”他疲倦地用毛巾捂住眼睛,好像要哭出来了。“你这副嘴脸给谁看!滚!要哭回去哭!”戴柔醋意十足地说。莫兰分别看了两人一眼。“勇立,你认为小美是自杀?”她静静地问。这问题让廖勇立有些尴尬,但戴柔却回答得很干脆。“我不知道!我希望她是自杀,但是好像不可能。如果有人杀了她,肯定是她!她最有可能,她有暴力倾向,你也看到了!”廖勇立愤怒地盯着戴柔嚷道。“你们是情人,对吧。”莫兰想再确认一下。“对,我们就是情人。”戴柔笑着承认。果然如此。这大概就是杜小美不断打电话找戴柔,而戴柔始终躲着不见的原因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对这次聚会那么紧张了,看来她早已也看破了杜小美的用意。“那么杜小美是怎么知道你们的关系?我是说是不是在你跟她摊牌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莫兰问戴柔。“她有怀疑。”戴柔突然冷笑了一声,“要是我的男人一个星期总有三个晚上不在家过夜,我也会起疑心的。”“三个晚上?”莫兰觉得这频率真够高的。“也许你不信,他也对我说过要永远爱我,但他却不肯跟杜小美离婚,还让她这么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炫耀她的幸福,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拿个戒指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活该被砍!说实话她死了我很高兴!”戴柔一边梳理她的头发,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戴柔,我们说好只是做情人的,但是你却要的越来越多,如果我知道你会提出结婚的要求,我根本不会跟你在一起。你让我太失望了。想结婚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合格的情人!”廖勇立已经冷静下来了。“臭男人!”戴柔骂道。廖勇立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好了戴柔,先不要理他。”莫兰把戴柔拉到身边,使其面对着自己,“我要你告诉我,那天我睡觉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戴柔一脸吃惊。“你难道不记得了吗?”“我只记得我那天很困,在做面膜的时候就差不多睡着了,然后你们叫醒了我,接着我就回房间睡了。在那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戴柔点了点头:“你那天做面膜的时候是睡着了。我们做面膜一共花了30分钟,然后是燕淑帮你洗掉的,也是燕淑把你推醒的。”“我不记得了,我迷迷糊糊看到过燕淑的脸。”莫兰回想着。“是啊,你看上去是迷迷糊糊的,我们把你叫醒,燕淑陪你上楼了。”“后来呢?”“杜小美和姜容喜在收拾东西,我正好想上厕所了。”戴柔用无所谓的语调说,莫兰知道这是戴柔的老毛病了,人家干活的时候,她就溜。“后来呢?”“等我出来的时候,她们差不多已经收拾好了,我正想上楼,杜小美叫住了我,她说想跟我谈谈。接着,我们就在客厅外面的院子里说话。”“瞧你干的好事!”廖勇立严厉地训斥道。戴柔白了他一眼,仍旧面对着莫兰说:“我们吵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吵了多久,然后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是你最后一次看见她吗?”“不是。”“你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是我跟她吵过后不久,我回到自己房间后,听到外面有敲门声,我拉开一条门缝,看见她在敲赵燕淑房间的门。我对她说,不要敲了,赵燕淑在楼下浴室洗澡。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回自己的房间了。”戴柔说。“你跟她谈话的时候,她的情绪怎么样?”“还算平静。”戴柔好像为此有些失望,“她对我说,廖勇立是不会跟我离婚的,因为他需要我,他离不开我,如果没有我,他就什么都不是,一无所有。”戴柔说到这里轻蔑地瞥了廖勇立一眼,“你之所以不跟她离婚,就是因为她的钱,对吧?!”廖勇立不说话。戴柔气愤地把一个枕头朝他头打去。“没用的东西!你不会自己出去找工作吗?你不会用自己的钱去开饭店吗?”戴柔怒气冲冲地大叫。“你知道开一家像样的西餐馆要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从小的梦想是什么吗?就是拥有自己的餐厅,这是我一辈子的梦想,小美可以帮我完成这个梦想,我才不会为了你这样的女人放弃我要的生活!”廖勇立朝戴柔大声吼道。他的话立刻让戴柔号啕大哭。“莫兰,你看,他就是这样的!他就是这样对我的!”她眼泪纵横,浑身打颤,随即又目露凶光,“我恨她,我就是希望她死,小美小美,那么喜欢她,干吗不陪她去死?”“你给我闭嘴!”廖勇立怒不可遏地朝她叫。再不阻止,他们又得打起来了。“好啦,别吵了!戴柔,你还是继续告诉我那天晚上的事吧。勇立,你少插嘴。”莫兰朝廖勇立瞪了一眼,他把头别过去,故意不看。“你还想知道什么?”因为受了刺激,戴柔情绪低落。“你回房间的时候,别的人在哪里?”“我回房间的时候,正碰上姜容喜站在走廊里。她说她刚刚洗完澡,正准备回房间,接着我也回房间去拿衣服了,这时候就听到了敲门声。”戴柔说着靠在椅子背上,看上去精疲力竭。“那个时候,燕淑在哪里?”“在一楼的盥洗室洗澡,我出来的时候她正好进去。”“她为什么不在二楼洗?”“这你去问她吧,我不知道。不过幸好她不在二楼洗,她洗得真够慢的,等我后来洗完了,才看见她回自己的房间。”“她一向动作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回房间后,有没有再出来过?”“我半夜出来上过一次厕所,我们的客房都没有厕所,哪像你的,还带个卫生间。”戴柔说着回头瞄了一眼廖勇立,后者默不作声盯着地板看,仿佛进入了冥想状态,于是她接着说,“后来,我就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了。”她的目光有些呆滞。“你有没有听到谁出过自己的房间?”“没有,整夜都安静。”戴柔说。“杜小美和姜一边做事一边肯定也在说话吧。”莫兰问。“对。她们一直在嘀嘀咕咕,鬼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戴柔说。从一楼的厕所出来要上二楼的话必然要经过客厅的沙发区,所以莫兰觉得戴柔不会什么都没听见。这个问题不等莫兰开口,廖勇立已经想到了:“你要上二楼,她们呆的地方是必经之路,你怎么会什么都没听见?”“我的确什么都没听见。”戴柔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静,“她们说话很轻,而且我走过去的时候,她们马上就停了下来。”廖勇立冷冷地注视着她,莫兰看得出来,他非常怀疑她的这番话。“你别忘了,我已经跟杜小美摊牌了,如果真的要杀她,我就不会跟她说那些。”戴柔气冲冲地嚷道,“我还没有笨到这种地步!”从戴柔的住处出来后,莫兰心里疑云重重,她不能肯定戴柔是否已经说了实话,她总觉得戴柔之所以会光临杜小美的别墅,是为了试探杜小美知道多少,而不是要向对方摊牌,因为介入别人的婚姻向来不是戴柔的风格。虽然戴柔向来对男女方面的事相当随便,但她却从来还没当过第三者。以前的戴柔,如果知道对方结过婚,一定会立马斩断情丝。莫兰不明白,戴柔这次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廖勇立,居然都赤膊上阵了,居然还直接向大老婆叫板,这简直不可想象。也许是对外籍男友感到失望了吧。另一方面,杜小美和姜容喜又在客厅里密谈什么呢?戴柔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吗?还有一点,莫兰一直觉得戴柔不是廖勇立喜欢的类型,但看他们刚才那纠结的情形,再想想那小巷子里的舌吻,他们确实是情人没错,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在一起的。莫兰到现在都觉得有点难以相信。真应了电视上的一句话,一切皆有可能啊。廖勇立开车送莫兰回家的路上,莫兰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廖勇立,你知道杜小美已经怀孕了吗?”莫兰问,她决定把杜小美其实没有怀孕的事隐瞒下来,她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你说什么?”廖勇立笑了笑。“她跟我们说她怀孕了。”廖勇立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你怎么不说话啊?”莫兰轻声问道,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在骗人。”他声音低沉地说。“你怎么知道?或许她怀孕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她怎么可能怀孕呢?”廖勇立又冷笑了一声。“为什么不可能?”廖勇立没有回答。“她在服避孕药?”莫兰小心翼翼地猜测道。廖勇立笑了出来,仍然没有回答。“到底是不是啊?”莫兰不耐烦地追问道。“不是。”“那是为了什么,你那么肯定?他重重摇了摇头,又笑了笑:“我很久没跟她发生关系了……”果然不出所料,怪不得杜小美要气疯了,开什么八鲜汤宴会。“你说对了,她是没有怀孕,她是骗我们的。”莫兰冷淡地说。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过了好久,他才疲倦地叹了口气。“当然是因为妒忌,你这么冷落她,难怪她要怀疑你有外遇了。她在两个月前曾经怀孕过是吗?因为那时候你向她提出了离婚。”“这是梁永胜告诉你的吧?看来你们的关系还不错啊。”“少打岔,我说的没错吧。”“是啊,我们大吵了一架,结果孩子就没了。”廖勇立冷淡地说。“你们为什么吵架?”“她看见了戴柔发来的短信。你知道戴柔那人,她怎么可能好好说话?她发了些很亲热的话给我。”廖勇立的眼睛直视着前方。“你跟戴柔是什么时候好的?”莫兰反感地瞥了他一眼,因为感同身受,所以现在她对搞外遇的人有种本能的厌恶。“你问那么多干吗?”他似乎不太乐意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你老婆没被人杀死,我连一个字都不会问的。”她执拗地说。他沉默片刻,然后答:“就是她流产的那天晚上开始的,那之前,我跟戴柔其实没什么,她只是经常带朋友来我店里吃饭,偶尔发个短信给我。那天我跟小美吵过架后,我走出家门,正好她又发短信给我,我本来是去找她理论的,但没想到,一去她家,就什么都发生了。”“你老婆流产了,你居然袖手旁观?”“她是在我走之后流产的,我第二天才知道这事,是我去医院接她回来的。”莫兰无言。“好了,听到我的隐私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他没好气地说。“不过,你一个星期去戴柔家过三夜,是不是多了点?”莫兰觉得这样根本就是故意要引起杜小美的疑心。这就怨不得杜小美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怨不得她恨到要用八鲜汤来威胁情敌。“哪有那么多,你听她胡说。再说一个星期三次,又不都是过夜。”他若无其事地说。答得可真轻松啊,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随便?“如果杜小美不出事的话,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跟戴柔保持暧昧关系?”她忍住怒气问道。“我打算跟她分手。”“那杜小美呢?”“她可以仍旧是我的妻子。”廖勇立带着轻松的表情瞥了她一眼,“正餐和点心我都需要,但是孰轻孰重,我分得很清楚。”“真是臭男人!”莫兰忍不住骂道。“你们永远不会理解。”“是不理解。对了,你为什么报警的时候哆哆嗦嗦的?”莫兰忽然想到了他当时硬要她等一等报警的紧张模样。“我只想告诉戴柔,她是在自寻死路。尽管我没有证据,我仍旧认为跟她有关。”“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廖勇立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先前的得意一扫而空。“毕竟我们有一段,我不想害她。”他说。“你怀疑是她杀了小美?”莫兰问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最有可能,她做得出来,她恨小美,她说小美跟她说话时一直晃戒指,所以我想……但是我只说说而已,我其实也是瞎猜而已。”他说。莫兰不说话,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廖勇立在说话。“莫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他轻声问道。“说老实话,有点失望。”莫兰把目光投向窗外,“我没想到你比梁永胜更烂。”“你还恨他吗?”“不恨了,我只是对他没兴趣了。”莫兰觉得好疲倦。“其实他非常后悔,我看得出来。”廖勇立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压抑,“就跟我一样,我也非常后悔。我根本不该结婚,我害了小美。”“两个月前,你为什么要跟她离婚?”“我不爱她,我忽然觉得再也不想跟她生活在一起了。”“后来为什么又不离了?”“离婚哪有那么简单?她说得没错,如果我跟她离婚,我就一无所有了。”廖勇立黯然地说,“我的确是没出息。”“你爱过她吗?”莫兰轻声问。“我不知道,莫兰。我只是觉得后悔,后悔不该跟她结婚。”他说到这儿,忽然掉下泪来,莫兰回头看着他,他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随后,他把车子停了下来,忽然把头靠在方向盘上无声地哭泣起来。“我真的很后悔。莫兰,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利用她,我一直以为自己一点都不爱她,可是她死了,我却忽然发现不是这样的,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她对我非常好,真的非常好……”说得没错,莫兰在心里暗自叹息道,尽管杜小美不太讨人喜欢,长得也不算漂亮,但她对你是一心一意的,从来就是。他泪如泉涌,虽然拼命想忍住,但怎么都忍不住。“她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觉得自己真混,完全忽视了她,也许,如果早一点看清这些,我会做得更好,至少会比现在好……”他泣不成声地诉说着。一时间,莫兰的眼睛也湿了。“别这样,勇立,一切都会过去的。”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会想到呢……”他轻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眼睛。等他擦干眼泪后,忽然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无所谓态度,他笑着直摇头。“我不明白,莫兰,我不明白……”他笑着说,好像在嘲笑自己的命运。“别想了,勇立,别想了。”她安慰他。他闭上眼睛,默默地流泪,莫兰看着他那张痛苦的脸,先前对他的反感渐渐消散,现在她深深地同情他,只希望他能振作起来,恢复成原来那个乐观开朗的廖勇立。“好了,勇立,别难过了。”她拉拉他,他转过身,她给了他一个象征友谊的拥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拥抱了一会儿后放开。他朝她笑了笑:“如果让梁永胜看见我们这样,他要气疯了。”“别提他,他根本没资格生气。现在你好点了吗?”她关切地看着他。“谢谢你,我好多了。有朋友真好。”他擦干了眼泪,随后发动了汽车。这是莫兰第二次看见廖勇立哭,上一次他掉眼泪还是在他祖母的追悼会上。廖勇立的父母死得很早,廖勇立被交由祖父母抚养,祖父在他10岁那年去世,所以他几乎是由祖母一个人带大的。他曾经发誓长大后要拥有自己的餐厅,让祖母在开张第一天坐在最好的位置品尝他亲手做的美味佳肴,但年迈体弱的祖母没有等到这一天,在廖勇立23岁那年,她因心肌梗塞撒手人寰。莫兰记得,那天在追悼会上,在她眼里一向如阳光般开朗乐观的廖勇立始终坐在会场的角落独自垂泪,看见她朝他走来时,他们就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勇立,奶奶会走好的。”她一边哭一边对他说。“莫兰,她不要我了,我恨她……”他一边说,一边失声痛哭。那天,她是跟高竞一起去的,那时候,她还没有为两人作过正式介绍,所以在回去的路上,高竞一个劲地问她,那人是谁?你们怎么这么好?她心情郁闷,懒得跟他解释,但又禁不住他问个不停,最后她只好对他说,那是她的另一个男朋友,她知道只要她这么一说,高竞就会立刻闭上嘴。果然,说完这句后,他马上就沉默了,隔了好久才闷声闷气地说,这个人还可以,对亲人有感情的人,错不了。只是可惜,她跟廖勇立从小的感情一直就像兄妹,两人从来都没往那方面去想,彼此也从没觉得对方有吸引力。“你现在还住在那里吗?”车行了几分钟,莫兰问廖勇立。“哪里?”廖勇立已经恢复了平静。“就是那幢别墅。”“当然没有,那地方我再也不会回去住了。我现在住在朋友那里。你问这干吗?”廖勇立疑惑地看着她。“我想去看看。”莫兰坦言。她的要求让廖勇立大吃一惊。“你……你说……要去那里?”他好像没弄明白她想说什么,“为什么?”“我想再看看案发现场。”她一本正经地说。廖勇立忍不住笑出来。“我现在知道离婚女人有多无聊了。”他道。“对啊,我是很无聊,你陪我去吧。”她恳求道。“我才不去呢。”“那你给我钥匙,我自己去。”她大胆提出要求。“你真的想当侦探?”廖勇立的表情告诉她,他觉得她是在发神经。“我只是好奇。勇立,难道你怕我去?怕被我找出什么来?既然如此,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不过,你别忘了高竞就是主办警官,我总有办法进去的。”莫兰半真半假地说。“你跟他怎么样了?”“我们还是好朋友。”莫兰用确定无疑的口吻违心地说,其实她心里早已决定不把高竞当朋友了。“可是我听说,他妹妹……”廖勇立还没说完,就被莫兰干脆地打断了。“跟梁永胜搞外遇的又不是他,我不怪他,我跟他好着呢。如果叫他带我去现场,他立刻就会带我去。”莫兰一边说,一边庆幸廖勇立跟高竞并不熟,否则他就会知道她在撒谎,无论她跟高竞的关系有多好,高竞都不会主动带她去现场。可是,廖勇立上当了。“好吧,你要去就去吧。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钻研谋杀案,现在可算是逮到机会了。”他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个钥匙包丢给她,“大门钥匙,房门钥匙都在里面,你可别丢了,用完了记得还给我。”“你真的不陪我去?”生怕他反悔,莫兰马上把钥匙包收了起来。他不答话,这时她发现车子已经开进了她家的小区,西林花苑。她下车的时候,他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郑重地问道:“我想问你个问题。”“问吧。”见他如此一本正经,莫兰简直怀疑他要向自己求婚。结果他问的是。“你爱过我吗,莫兰?”这是什么烂问题。“没有。”她干脆地说,随即反问,“你爱过我吗?”她觉得在这个问题上,不反问好像就吃亏了。“我也没有。”他说。随即两人相视大笑。“我真喜欢我们这种关系,莫兰,友谊既安全又温暖。”笑完后,他满怀感触地说。“也对,不过生活中都是友谊,也怪没意思的。”“你是说爱情更美好?”虽然她受过伤,但还是觉得爱情很美好,所以她点点头:“是的,我觉得爱情很美好,而且很重要,就算看书,我也喜欢看点跟爱情有关的东西。”“可是我觉得爱情更像深渊,很危险,一踩进去就完了。”他笑着说,好像根本没在听她说话。“谁叫你这么滥情!如果你自始至终只爱杜小美一个人,哪会有什么危险?”莫兰帮他关上了车门。“我才不像你,跟开关一样爽快。你现在已经不爱梁永胜了吧。”他摇下车窗问道。“那当然,我现在只爱杜小美。”她看着他笑,“我要弄清楚这事是谁干的。”17、凶杀现场的偶遇次日上午,莫兰在家里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启程前往杜小美出事的别墅。今天没有车夫,只能跟上次一样,去脏兮兮充满臭味的长途汽车站搭乘每半个小时才有一班的川郑线。听这名字,就知道这辆车会挤上来很多带着大包行李的郊区客,莫兰只期望,身边不要坐个抱小孩的妇女,到时候小孩踢脏你的衣服,你还不能抱怨。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她又转了一辆小巴,下车后步行30分钟,终于根据记忆,摸到了上次的路线,并很快找到了杜小美的别墅。当她终于看见杜家别墅那扇红色铁门时,不由发自内心地感叹:住在郊区的别墅,如果没有车的话,就跟发配边疆没两样。别墅的门锁着,她掏出刚刚廖勇立交给她的钥匙包,开始一把把试钥匙。这时候,她忽然看见自己的双脚旁边,又多了两只鞋,那是双黑色女皮鞋,她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去,原来是赵燕淑。“燕淑?你怎么会来?”她惊讶地问道。赵燕淑有些尴尬。“我,我是来拿我的东西的,那天走得太匆忙,我把我的拖鞋忘记在客房的床底下了。”赵燕淑的脸泛起两朵红晕,神情有些不自在。“正好,我有钥匙。”莫兰笑着说,心里琢磨着也得找个理由才行,她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人。“你怎么会有……”赵燕淑非常困惑地盯着她手里的钥匙。“是我问廖勇立拿来的。”“他给你的?”赵燕淑的口气让莫兰觉得,她实际上是想问,他怎么会给你钥匙?“啊,是啊,不瞒你,燕淑,我也有东西落在这儿了,我叫廖勇立陪我来,他不肯,所以我问他要了钥匙自己来了。”莫兰一边说,一边继续试钥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毛。也可能是因为受了高竞的影响吧,她现在看见她们每个人都有点异样的感觉。不一会儿,门锁发出一声钝钝的咔嗒声,大门钥匙找到了。莫兰回头朝赵燕淑笑了笑,两人开门进去。别墅还跟几天前见到的一样,气派又奢华,可惜这里再也听不见女主人的笑声了,有的只是冷冷清清的客厅,没有打扫干净的厨房,以及沾满不明污渍的地板。莫兰现在再回想起几天前,她走进这庭院时,杜小美那热情的招呼声,不禁觉得好凄凉。她一直以为那封八鲜汤的请柬,只不过是杜小美的又一个拙劣玩笑而已,没想到这故事竟然真的应验了,而且还是在应在杜小美自己身上。虽然汤里的手指头是假的,但是因为一碗八鲜汤而丢掉性命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莫兰一想到一个原本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残忍地夺去了生命,而且还是她认识的人,心就禁不住揪紧了。毕竟,她们也曾经一起做过可口的菲力牛排和香甜的提拉米苏,还一起在夏日的午后,做过清脆可口的四川凉菜,毕竟她们也曾经一起度过许多美好的时光。莫兰记得她们烹饪社团的这几个女孩以前在一起时,常常一边做西餐,一边讨论自己的未来。“我要当个出名的美食评论员,以后哪个厨师见了我都怕。”莫兰经常发出这样的豪言壮语,她从小在美食家老爸的培养下,13岁就下厨当一把手了,所以在这个烹饪社团里,她几乎可以算是半个老师了。戴柔跟她一样,有明确的目标,她的理想是找个腰缠万贯的老外嫁掉。戴柔在大学时曾经狂读英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嫁给一个有钱有地位的老外,因为她总是担心自己的宽脸颊、细长眼睛和大嘴巴得不到中国男人的欣赏。相比之下,姜容喜的理想较实际,“我只想找份收入高的工作,跟老公过平静的生活。”有趣的是,她们中最胆小懦弱的赵燕淑却有着比其他人更远大的理想。“我想自己开一家面积超过800平方的双语幼儿园。”赵燕淑是几个人中最有爱心,最有耐心的人,所以她要上幼儿园当老师一点都不奇怪,但是开设自己的双语幼儿园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这可是创业,而且还是颇具规模的创业。大家都没想到她是要当老板,但只有戴柔问她:“我还以为你想去幼儿园上班呢。”“我会先去看看报纸上的加盟信息。”赵燕淑温柔地说。“那要好多钱呢。”莫兰惊叹。“我只是看看。”赵燕淑羞涩地说着,一边捣鼓蘑菇汤的配料。至于杜小美的理想,再简单不过了:在家当少奶奶,每天看电视和做美容。莫兰还记得她双手沾满奶油,嚷嚷着,“我要一辈子做最幸福,最舒服,最令人羡慕的女人。”事实证明,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莫兰后来没有成为美食评论员,她在杂志社当了一段时间的编辑后,便结婚嫁给了律师梁永胜,从此成了一个不太勤快的自由撰稿人,每周写一两篇千字的小文,纯属娱乐和消遣。离婚后,她连小文章都懒得写了,只想每天睡觉打发日子。戴柔也没能如愿嫁给老外,莫兰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为她的理想奋斗,但看昨天这情形,她好像已经爱上了廖勇立。姜容喜呢,的确曾经有过一份好工作,但现在因生病赋闲在家。想到她,莫兰决定过几天请她来家里吃饭,她真想跟理智聪明的容喜好好谈谈心。赵燕淑当然也没有成为双语幼儿园的女老板,她现在是一家运输公司的文秘,这不是她喜欢的工作。她结婚了,孩子也不是她的。莫兰不知道她的生活是否幸福,但从表面看,至少没什么让人羡慕的。那个男人比她大好多,人长得也不好看,莫兰不理解她当初是怎么会喜欢上他的,竟然还为他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最倒霉的就属杜小美了,一直标榜要成为最幸福,最舒服,最令人羡慕的女人,结果却在25岁就死于非命。莫兰忽然发现,她们中竟然没有一个实现了自己的理想。18、你在找什么?“你在想什么?”莫兰感到有人在推她,是赵燕淑。“哦,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莫兰回头看了一眼赵燕淑,忽然发现她今天打扮得非常怪。上次见面就觉得她与时代潮流相差八、九年,今天干脆她就成了个中年妇女。莫兰搞不懂,大学时代的赵燕淑虽然也不能算时髦,但还不至于如此落伍,至少她也用仿名牌迷惑了不少人的双眼,只要她们不看莫兰的穿着,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两者之间的差别。但今天,她打扮得也实在太离谱了。莫兰想,这种90年代的格子大衣,式样也太土了,她怎么好意思穿出来啊,而且今天她还把头发盘成了一个桃子状,看上去非常可笑。是不是故意的?“我,我是不是很难看?”赵燕淑似乎发现她正在观察自己,立刻紧张地问道。“我觉得你的头发盘起来有点怪。”莫兰实在忍不住要说,“你为什么要把它盘起来?你一直都是披肩长发啊。”“哦,我觉得……”赵燕淑下意识地摸了摸她头上的桃子,“我觉得把头发披下来太乱了,想弄得整齐些。我不想在这里留下头发,要是让警察发现就太麻烦了,又要问个不停。”你是怕头发掉在地上被警方取走作为证据?那你应该把头发剃光才来啊。赵燕淑的怪异想法让莫兰觉得好笑。“可是我听说盘头发反而会更容易掉头发,因为很多小头发盘不进去,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掉下来。”莫兰故意吓她。“是吗?”赵燕淑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随后紧张地问道,“我的小头发是不是很多?”显然,她很当真。算了,燕淑是个老实人,不逗她了。莫兰看了看她的头发安慰道:“还好,还好,你小头发不多,不会掉的。”“真的吗?”赵燕淑不放心地问。“没问题的。”莫兰不想再纠缠在赵燕淑的头发里,于是问道,“你说你是来找拖鞋的,是放在客房的床底下了吗?”“可能是吧,我四处找找。”赵燕淑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楼梯。“那我陪你吧。”莫兰说,“昨天我们做好面膜,你都去过哪几个地方?也可能拖鞋被摆在某个地方了。”赵燕淑忽然露出警觉的神色。“没去过哪儿啊,只去过浴室和自己的房间。”“对了,说到这儿,我想问问你,昨天我睡着之后,杜小美有没有来找过你?”莫兰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她想试探一下赵燕淑的反应。“你说什么?”赵燕淑吓了一跳。“哦,是这样的,”莫兰用轻松的口吻解释道,“我听说杜小美昨晚来敲过你的房门,你没听见吗?”“我不知道。”赵燕淑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为什么要来找我?谁说的?我可能在一楼的浴室洗澡。”“是容喜说的。”莫兰说。“容喜?”赵燕淑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太高兴,“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把事情牵涉到我,我也没听见杜小美敲我的房门,一晚上都没听见过,但是,”她咽了口唾沫,“我看见杜小美跟容喜说话了,我还听见,她跟戴柔在院子里吵架。”“是吗,她们吵架了,吵什么了?”莫兰亲热地挎上她的手臂向楼上走,“我们边走边说。”“她们说话声音挺大,但具体说什么我没听清,我在浴室呢。”赵燕淑争辩道。“哦,那容喜跟小美说什么你听见了吗?”莫兰追问道。赵燕淑摇了摇头:“我没留意,她们说话声音很轻。”“对了,燕淑,你为什么不在二楼洗澡?”赵燕淑叹了口气:“我洗澡慢,我怕戴柔到时候又要乱咋呼了,所以想想还是去一楼洗了,那里没人跟我抢。”这倒也是,浴室如果被赵燕淑捷足先登,到时候,等得不耐烦的戴柔恐怕又要哇哇乱叫了。“好奇怪啊,你不觉得吗,杜小美找每个人都谈了,唯独没有你。”莫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洗完澡就回房睡了,也没听见有人敲门。那天晚上我睡得很熟。早上不是还是你们把我叫醒的吗?”赵燕淑好像在为自己辩解。赵燕淑那天是起晚了,但莫兰觉得这既可以解释为晚上睡得很香,也可以解释为睡得很迟,因而醒得也迟。“我那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也特别困。”莫兰想到了自己那天的狼狈相。赵燕淑放松下来,笑道:“你那天在我们做面膜的时候就睡着了。”“是啊,你们有没有讲我坏话啊?”莫兰笑着用胳膊抵了抵赵燕淑的腰。赵燕淑本能地朝后让了让。“我们还真的提到你了,不过……”赵燕淑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她望向前方,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胆怯,莫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吃了一惊,她竟然看见高竞站在杜小美的房间门口注视着她们。“那是警察……”赵燕淑说。擅自到现场来,莫兰也有些心虚。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不久前才刚请他吃过荠菜馄饨,他应该不至于那么不讲情面,立刻把她赶走吧?于是她的胆子又不由大了几分。她假装没看见他,拉着赵燕淑走到她的客房门口正准备开门进去,忽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们背后响起。“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莫兰回过头去,发现在她们身后站着两个表情严肃的陌生男人,听这口气,好像也是警察。“我们来拿东西。上次走得太匆忙了,我们把东西落在房间里了。”莫兰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同时用眼角扫了扫高竞,想看看他的反应,她猜想他是这两个男人的上司。“头儿。”其中一个男人朝高竞望去,口气里果然带着请示的味道。“你们想找什么?”高竞走了过来,态度不温不火。“燕淑找拖鞋,我找……唇膏。”莫兰说。“你找什么?”高竞好像从没听说过唇膏这种东西。“唇膏,就是手指大下,转开来有颜色的物体。”莫兰觉得他要不是耳朵背就是缺乏常识,连唇膏是什么都要问,真是没听说过。她发现他的目光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一溜又过去了,不禁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什么颜色的唇膏?”高竞问道。“淡紫色的。”她随口答道。他似乎考虑了片刻。“这里是现场,你们不能随便走动,我找人陪你们去找。”高竞朝他的两个下属看了一眼,好像已经在下命令了。“好吧。我想去杜小美的房间看看。”莫兰说着就朝杜小美的房间走去。“你干什么?”高竞追上她,拉住了她的手臂,但等她回过头来,他立刻又放开了,他问,“你们不是每个人住一间房的吗?你的东西怎么会掉在别人的房间?”“因为杜小美很喜欢乱用别人的东西,她那天向我借过唇膏了。”莫兰扯谎道。“你昨天为什么不说?”高竞皱起了眉头。“因为我没想到啊。”“她是什么时候向你借的?”“嗯,晚饭后,我去上厕所,顺便补个妆,就在我对着镜子涂唇膏的时候,她挤进来跟我说话。”莫兰信口说道,其实她只想去杜小美的房间看看面膜的牌子而已,但是她不想把这告诉高竞。“这事你昨天为什么不说?”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恼火。“这很重要吗?你那么凶干吗?在我家吃饭的时候你可没那么凶。”莫兰故意把这事说出来,想看看他尴尬的表情,自从高洁的事情出了之后,她老是有种想整整他的念头。听了这话,他的脸立刻板了下来、他的两个下属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俩,而赵燕淑则惊讶地倒退了一步。“你们认识?”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对,我是他的女朋友。”莫兰若无其事地说。听了这话,高竞的两个下属都偷笑起来,可当他们抬头去看他们上司的表情时,都立刻收住了笑,莫兰瞄了一眼高竞,也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就算是我随便说的,你也不必脸色铁青,一副要吃人模样。“你就给我闭嘴!什么女朋友!”他突然朝她大声咆哮起来,把她的耳朵都快震聋了,“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装什么装!假的就是假的。如果不可能变成真的,就给我闭嘴!别把我当傻瓜!”说完这番话,他就拂袖而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莫兰火冒三丈,真想上去给他一个耳光。“他怎么了?”赵燕淑错愕地问了一句。“发神经病呗。”莫兰说着,朝高竞走去的方向嚷了一句,“我说的是女性朋友,难道我是男的吗?!”高竞的其中一个下属走过来。“还是我陪你们去找你们想要的东西吧。”他的口气跟刚才比客气了很多。“随便。”莫兰气冲冲地回应,心里还在为高竞刚刚莫名其妙的发火而生气,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头脑简单、粗暴、缺乏幽默感又不知好歹的人了!她发誓再也不跟他说话了,无论是关于这个案子还是其他的事。“好了,别生气了,莫兰。我们还是找东西去吧。”赵燕淑拉拉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朝着高竞离去的方向怒目圆睁,马上转过头来对赵燕淑笑笑:“好吧。我们走。”她心里愤恨地想,别以为你能气到我。他们一起先走进了赵燕淑的房间,赵燕淑上上下下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她的拖鞋。“没有吗?”莫兰问赵燕淑,后者这时候正蹲在床边,撩起床单朝床底下看。“没有。”赵燕淑抬起头,烦恼地说,“不知道弄到哪去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它不见的?”莫兰问道。“是昨天回家以后,我整理东西的时候才发现不见了,当然一双拖鞋是没什么,也不值钱,但是在这个地方掉了,总是……”她焦虑地继紧了眉头,“不太好。”“你最后一次穿着它是什么时候?”“是那天从浴室出来,我洗完澡就换上拖鞋了。”“那你最后一次看见它又是什么时候呢?”莫兰问道,她忽然觉得这事挺有趣,拖鞋怎么会好好的不翼而飞了呢。“就是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啊。”赵燕淑说。对了,莫兰记起来,她那天早晨跟姜容喜一起到她的房间时,她还在姜容喜的那一堆杂物中看到了那双拖鞋,那是一双棉布质地的拖鞋,软绵绵的,穿起来应该很舒服很暖和,当然穿着它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也应该是悄无声息的。难道是有人把拖鞋偷走了?这个小偷的目的何在呢?难道是穿了拖鞋悄悄溜进杜小美的房间然后把她……她正思考着这些问题,就听到赵燕淑在那里叹气:“算了,我看是找不到了。”“去我的那个房间吧。”莫兰想到自己还有寻找口红的任务。“好吧。”赵燕淑点了点头。她们一起去了杜小美的房间,那个高竞的下属始终跟在她们身后,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但并不插嘴。莫兰的房间跟赵燕淑的那间一样,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口红自然如她预期也没有找到。“我们还是去杜小美的房间看看吧,准在她那里。”莫兰提议。“你最后一次看见你的唇膏是什么时候?”这次轮到赵燕淑问她了。莫兰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就是跟杜小美一起在盥洗室里的时候。”她说。“那你应该去盥洗室里找啊。是楼下的那间吗?”赵燕淑问道。“是啊。不过我想先去看看杜小美的房间。”莫兰说,自从她知道八鲜汤里的手指头是假的之后,她就不再那么惧怕杜小美的卧室了,虽然是凶杀现场,但应该还不算太血腥。她现在是好奇多过恐惧,她就是想去那里看看。“你胆子真大,我可不想去,我在门口等你吧。”赵燕淑声音颤动地说。“那好,你等我一会儿。”莫兰点了点头。死过人的房间总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更何况这个死者你不仅认识,而且两天前还生龙活虎地在你面前走来走去呢,莫兰的耳边仿佛又听到杜小美那甜腻略带做作的声音,“勇立说没关系,就算我身上有一千条疤,他仍然会爱我”。好得意,好幸福啊,原来都是假的,莫兰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走进了卧室旁边的盥洗室,她真正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那里。盥洗室不大,设置跟其他人家相同,一个大浴缸,一面镜子,一个水池,水池边有个玻璃门小柜子,显然那是放置洗漱用品的地方。她刚想伸手去拉门,那名下属就赶在她之前,用戴着手套的手拉开了门。“谢谢。”她说。“不客气,你是我们头儿的女朋友嘛。”下属笑着打趣道。“我才不是呢。我跟他连朋友都不是。”莫兰朝他笑笑。下属朝她做了个鬼脸,没有说话。莫兰把目光转向柜子,她看见在柜子里放着几瓶日本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旁边放着一包面膜,那个下属帮她把面膜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当天晚上她们做过的那种,也是日本的,面膜粉是黄色的,因为上面都是日文,所以她也看不懂,但她大致记下了这个面膜的牌子,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牌子,当下决定回去好好査一下。“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下属问道。“还没有,我们出去看看吧。”她说。那位下属把面膜放回柜子里,然后两人一起来到外面的房间,莫兰走到化妆台前,那里放置着两瓶法国香水、两盒眼影、两支唇膏、一盒散粉和几盒腮红。杜小美喜欢用日货,公主跟凡人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只专情于某些特定牌子,无论是衣服、化妆品还是别的。化妆品旁边放着两盒药,一盒是上次见过的抗过敏药,另一盒是阿司匹林。“有你要的东西吗?那两支口红是吗?”那名下属分别转开两支口红,发现一支是深红的,一支是咖啡色的。莫兰摇了摇头。“我们去楼下的盥洗室看看吧,也许会在那儿。”莫兰看见赵燕淑不安地站在门口,马上走了过去,“燕淑,我也没找到,我们一起到楼下看看吧,也许你的拖鞋在那里。”赵燕淑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她一起下了楼。不一会儿,她们已经来到了楼下的盥洗室。莫兰那天就是在这里跟杜小美共用一个马桶和一支润唇膏的,因为当时她们只说了几分钟的话,而且说的话也很琐碎,所以她后来根本就把这事忘了。她跟赵燕淑在楼下的盥洗室里转了一圈,只看见浴缸旁边放着一块香皂、一瓶沐浴露、一瓶洗发水,化妆镜前有几瓶化妆品,一瓶防晒霜、两支牙膏,两支牙刷,还有一瓶香水,莫兰注意到盥洗室镜子旁边的地上有一支润唇膏,它掉在放面纸的垃圾桶后面了,她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那支,杜小美就是这种不懂得珍惜别人东西的人,莫兰心道。她不打算把它捡起来带回去,所以假装没看见。“看来也没有。”赵燕淑失望地注视着马桶周围的地上,好像在找拖鞋。“是啊。也许我记错了。”莫兰心不在焉地说。她朝赵燕淑叹了口气,这时候她背后传来高竞冷冰冰的声音。“你怎么会那么粗心?你到底有没有丢?”莫兰不理他,对赵燕淑说:“我们走吧,这里神经病太多,呆久了可能会有危险。”“我问你呢,你到底有没有丢?”这次高竞的声音稍稍缓和了一下。莫兰拉着赵燕淑,理也不理他,径直地向外走去,出门的时候,她朝刚刚为她拉柜门的那位下属微微一笑。“谢谢你。”她说。“没关系。”那个警察也朝她笑了笑,她用眼角瞥见高竞的脸色非常难看,但是他没有开口再问她。当晚,乔纳一回来就看见莫兰给她板了张晚娘脸。“你是怎么回事?吃了钉子了?”乔纳拿了个干净的苹果啃起来,她有每天吃一个苹果的习惯。“都是你不好,你让我包什么荠菜馄饨,害得我请高竞吃!让我做这种傻事!你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对我的吗?!我真是被你害惨了!”莫兰想到高竞下午对她的吼叫,她就气得浑身发抖。“他吻了你?”乔纳瞪大眼睛倒退一步。“去你的!”莫兰狠狠瞪了表姐一眼,将今天下午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乔纳一边啃苹果,一边认真地听,听到最后粗声笑起来。“他叫我闭嘴!他是什么态度啊?我是他的下属还是他的佣人?”莫兰生气地嚷道。乔纳越发笑得疯起来,哈哈,哈哈。“你到底在笑什么?”莫兰反感地问道。“我在笑你啊。”乔纳的眼珠转来转去。“笑我?”“就好比个很想拉屎的人,你对他说,前面有个厕所,你走几步就到了,结果走到那里发现不是厕所,是饭店,你说这人什么想法,比先前更想拉了呗。所以对待想拉屎的人,最好不要用厕所去引诱他。”“你到底想说什么,恶心死了!”莫兰白了她一眼,表姐老说些貌似很有道理的恶心话,实在让人受不了。“拉屎跟爱情其实也差不多,都是挡不住的原始冲动。他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又得不到,才会说那些话的,尤其是那句,假如不能变成真的,就给我闭嘴,太明显了,你居然没听出来?妈的,你真够迟钝的!”乔纳狠狠咬了口苹果。“别胡说!你是没看到他今天的那副德性,就好像要吃了我。”莫兰想到的是他充血的眼睛和肌肉僵硬的脸。“嘿,他当然想吃了你。只不过,吃不着!”乔纳哈哈笑道,“所以对待想拉屎的人,不要用厕所去引诱他,因为如果上不了的话,那会让他更痛苦。”莫兰已经理解了表姐的意思,但是她不愿意往这方面想,更不愿意把自己变身为一个厕所,即使是打比方也不愿意。所以她狠狠地说:“别说了,再说下去,你自己都快成为公共厕所了。”乔纳不理她,只顾跷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哼歌:“等你等到我心痛,等你等到没有梦,所有感觉已成空,就让一切随风……”19、道听途说来的秘密次日中午,莫兰请姜容喜来家里吃饭。她知道姜容喜目前正在接受药物治疗,她在网上査过资料,知道慢性肾炎患者应尽量避免吃高蛋白和高盐分的食物。所以她决定今天的宴客菜单以清淡少盐为宗旨,她做了玉米稀粥、炒青菜、麻油鹌鹑和一条清蒸桂鱼。拿莫兰招待客人的标准来说,这顿午餐实在太简陋了,可姜容喜一进门,就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好丰盛啊!莫兰。”“只是几个小菜而已,要不是你得病,我们可以吃得更好。”莫兰亲热地拉着她在餐桌前坐下,她发现姜容喜跟几天前比,显得精神不济,脸有些浮肿。“以后跟你在一起的男人一定幸福死了。”姜容喜望着餐桌笑着对莫兰说。莫兰很感激姜容喜说“以后”。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她已经不太相信男人了。“你脸色不好,这两天身体还好吗?”她关切地问。“我吃不下。尤其看到汤就恶心。”姜容喜皱了皱眉,苍白的脸上露出疲倦的笑容,“你呢?难道没做噩梦吗?”“怎么没有?只是一醒过来就忘了。”莫兰故作轻松地说,其实她对噩梦的内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太逼真了。“那事真的是太可怕了。”姜容喜叹息道。“你觉得谁可能会是凶手?”莫兰顺势问道,她很想听听理智的姜容喜对杜小美的死有何见解。姜容喜抿嘴一笑。“你今天请我来吃饭,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姜容喜露出俏皮的眼神。“你知道我向来好奇心很重。”被她说得,莫兰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是该问的还是得问,“我想知道在我去睡觉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接着她热情地往姜容喜的碗里夹了一块鹌鹑说:“我査过资料了,鹌鹑你可以吃,放心吧,朋友不会害你的。”“谢谢,莫兰。”她咬了一口,立刻露出惊讶的目光,问道,“你放盐了?”“哦,只有一点点,”莫兰想,她难道是在怪我放盐?于是争辩道,“完全不放盐怎么吃啊,太难吃了。”“我已经好久没吃这么有味道的东西了,真好吃。姜容喜朝她微微一笑。莫兰放下心来了。“那天我睡觉之后,你们没马上回房间是不是?”莫兰给自己也夹了一个麻油鹌鹑,咬了一口,的确美味。“是啊,燕淑送你上楼睡觉,我跟小美一起收拾桌子,至于戴柔,你知道的,碰到这种时候,她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后来我看见她从一楼的盥洗室出来,我才知道她在那里。”姜容喜一边说,一边用刀开始割鹌鹑的腿。“听说,戴柔跟杜小美吵架了?”莫兰试探地问道。“是啊,不过也不能全怪她,杜小美的态度不好。她看见戴柔走出盥洗室就叫住了她,说,喂,我们谈谈,听上去口气很凶。”姜容喜顿了一顿,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戴柔听到之后就走过来了,她好像也挺生气的,你知道她的脾气,向来是不饶人的。再说那天晚上,你不觉得她一直怪怪的吗,好像一直在跟小美怄气。”原来容喜还不知道戴柔跟廖勇立的关系,莫兰决定守口如瓶。“你听到她们谈什么了吗?”姜容喜笑着白了她一眼:“你真是的,人家说话我干吗要听。我把客厅的桌子收拾好后就上楼了。”“一点都没听到?不可能吧,她们就在你旁边说话。”莫兰提醒道。“她们到院子里去说了,当然,也离客厅不远。”姜容喜吃了一口青菜,说道,“青菜也很好吃,莫兰你的手艺真好。”“可是我听说戴柔的声音很响。”姜容喜注视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拿你没办法。是啊,我是听见几句,但是这涉及人家的隐私,我不能随便乱说,万一我听错了呢?”姜容喜说。“你到底听到什么了?”莫兰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姜容喜不说话,只是吃青菜。“容喜,杜小美死了,你听到的每句话也许都很重要。”莫兰提醒道。这句话似乎说服了姜容喜,她抬头看了莫兰一眼。“好吧,我说。”她停顿了一下,道:“戴柔对杜小美说,别以为假装怀孕,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拖住男人,那个人根本就不爱你,他一开始就是为了钱跟你结婚的。”说到这里,姜容喜微微皱了皱眉,好像自己也被这句刻薄话伤到了。戴柔真的是什么都说的出来,莫兰想,一个做妻子的听到第三者对自己厚颜无耻地说出这些话该有多气愤多伤心哪,莫兰开始同情杜小美了。可是,戴柔是怎么知道杜小美是假怀孕呢?难道是廖勇立对她说的?“还有什么?”“杜小美说,廖勇立是不会离开她的,因为她有的,戴柔没有。她对戴柔说,我太了解廖勇立了,他是不会为了你这样的女人跟我离婚的,你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他只不过把你当个充气娃娃。”姜容喜说到这儿,皱着眉头笑了笑,“都很会说话,也都说得很刻薄。”“后来呢?”“后来,我就走了。我觉得在那里听她们说这些实在是受不了,就到二楼去了。接着就是洗澡,然后回房间睡觉。”“你后来看见过戴柔了吗”“我见过,她们谈完上来的时候,正好我从浴室出来。杜小美就跟在她后头。”“那是你最后一次看见杜小美吗?”莫兰问道。姜容喜摇了摇头。“不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在20分钟以后了,我看见她走进了你的房间。”姜容喜注视着莫兰,带着神秘的表情说。“我的房间?你说她进过我的房间?”这让莫兰非常意外。“是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肯定没锁门。”“嗯,是的,我没锁,我醒来后也发现了,我那天太困了,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睡觉。”莫兰回想着。“我好像看见她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但是我没看清,她一晃就过去了。不过,你别担心,她没呆多久,我有点担心,所以就拉着门缝看,她转眼就出来了,然后先去二楼盥洗室那边关窗,又下了楼。”莫兰觉得很可怕,她想象在自己睡觉的时候,有人曾经偷偷摸进过她的房间,不知道干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而这个人在不久之后就被人谋杀了。想到这里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真不知道杜小美到她的房间里来干什么,难道是想找她谈心,结果发现她已经睡了,所以只好放弃了?没错,这是最大的可能了。“她可能是想找我聊聊吧,就跟找你们聊一样。”莫兰想了想,还是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做完面膜后,你跟杜小美在客厅说什么?”姜容喜瞥了她一眼,露出笑容,她好像在说,你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你绕来绕去,一开始就想问这个。“其实说给你听也无妨。她是问我,我是不是在一个多月前跟廖勇立单独见过面。”姜容喜那两根细细的眉毛向上一挑,“是的,我跟他见过面,我们是在B区海河路上的一家咖啡馆见面的。”“海河路?”那里可是离廖勇立工作的餐厅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呢。他们是碰巧遇到的吗?还是约好的?“别这么看着我,这完全是巧合。”注意到莫兰满腹狐疑的目光,姜容喜笑着解释道,“那天我正好路过那家咖啡馆,想到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喝咖啡了,所以我就进去了,不为喝咖啡,只为能闻一闻咖啡的味道。这时候他突然出现了。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即使你不邀请他,他也会脸皮很厚地跟你坐在一起,而他既然坐下了,我也不好意思赶他走了。他说他在等人,于是我们就坐在那里随便聊了几句,他坐了将近10分钟,然后就走了,走的时候很大方地替我买了单,我谢了他。”“这件事杜小美怎么会知道?”莫兰想,廖勇立是肯定不会告诉她的。“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起初我想她大概是找了私家侦探,但是后来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觉得可能另有解释。”“你认为是有人告诉她的?”“是的。”姜容喜用确定无疑的口吻说。“谁?”莫兰的神经绷紧了。“那天廖勇立去替我付账的时候,你猜我看到谁了?”姜容喜眼睛一亮。“谁?”“我看到赵燕淑就在咖啡馆的玻璃窗外看着我。”“燕淑?你怀疑燕淑?”莫兰相当意外。“我别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她也正好看着我,我跟她打招呼,她却没反应,就这么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我,那种感觉很怪。她就那样一直看着我足足有一分钟,然后突然转身走了,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姜容喜皱着眉头,好像在咀嚼一种口味奇特的食物,“她走的时候,廖勇立正好付完账回来。所以只有她看见我跟廖勇立在一起。”这样的燕淑确实有些可疑,莫兰想。“可是她为什么要告诉杜小美呢,对她有什么好处?”莫兰不禁问。“你说呢?”姜容喜直勾勾地盯着她,这目光让莫兰很不自在。“除非……”莫兰知道姜容喜的意思。“你为什么不敢往下猜?”“并不是我不敢往下猜,而是觉得实在太难以置信。”莫兰说。“廖勇立说他在等人,然后差不多他快走的时候,她就出现了。他们同时出现在一个那么小的区域里,这种几率很小,而我知道,在这间咖啡馆前面不到100米的地方有一家经济型的连锁宾馆,长期客户还能打八折,她就是朝那个方向去的,后来廖勇立也跟着朝那边走了,我可不信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再来说说她看我的目光,毫无疑问她倍受打击,因为她认为我在跟廖勇立约会,所以她才会把自己的这种想法传递给了杜小美,如果换作你,肯定不会去搬这个是非。你会打电话问我究竟怎么回事。”“对,我会这么做。这才是姐妹。”莫兰道,“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应该会去告诉杜小美。”“只有一种可能,为了转移视线。可能她以为杜小美抓住了她什么把柄,怕杜小美找她麻烦,于是就拿我作挡箭牌,以表明自己的清白。不然,谁也不会这么多事!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晚餐时她的奇怪表现。”姜容喜说到最后一句时加重了语气。莫兰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赵燕淑哭肿的眼睛,那时候杜小美刚刚得意洋洋地宣布自己怀孕的喜讯。天哪,难道说廖勇立跟赵燕淑也有一腿?如果说一向单纯老实的燕淑也会出轨的话,这世界也未免太疯狂了。莫兰可以想象,假如她去问廖勇立,他一定会说,正餐之外,来两份点心又有什么了不起。姜容喜把一块鹌鹑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莫兰,我可以肯定是赵燕淑把这事告诉杜小美的。”她冷冷地说。难道赵燕淑真的到杜小美面前说了容喜的坏话?看得出来,容喜已经认定这是事实了,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赵燕淑的蔑视和讨厌,莫兰真不愿意朋友之间这样互相猜疑和攻击,她很想改变话题。但这时候,她听到姜容喜说。“当时我接到请柬的时候觉得好怪。什么八鲜汤,真吓人。我还以为她是纯粹在开玩笑呢。杜小美这个人向来就没什么分寸,也没有自知之明。但就在她问我那些问题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怀疑我们中的一个是廖勇立的情人。”是啊,要不然杜小美不会编那么多谎话。莫兰想。“我一直就想,天下女人这么多,她为什么偏偏会怀疑我们中的一个是她的情敌呢?”莫兰问,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这我也想过,后来我想也许是她看到了什么。比如她无意中看到了某个人发给廖勇立的短信或电子邮件,在那里面提到了我们某个人的名字。”姜容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亮光,“比如说,‘我们的事不要告诉莫兰’。”莫兰一惊。的确,只要这一句,就足以让杜小美对她们几个起疑心。“你认为是燕淑的短信被杜小美无意中看到了?”“我是这么猜的。”“可是,如果她刻意跟杜小美说起你跟廖勇立见面的事不是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而且她是什么时候说的?那天她根本好像没机会跟杜小美单独见面啊,照理说,她们的谈话应该是在做面膜之前。”姜容喜沉吟片刻。“那天她是第一个到别墅的,我是第二个,我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聊了一会儿了。我猜杜小美一定趁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跟她说了什么,也许还威胁了她,所以燕淑为了自保,赶紧把我供了出来。”姜容喜说完后,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你后来有没有跟燕淑谈起过这件事?就是咖啡馆的那次?”过了好一会儿,莫兰才问。姜容喜摇了摇头。“我想她一定会说不记得了,或是根本没看见我,否则她无法解释。”“警方认为凶手是廖勇立的情人。”莫兰说。姜容喜没有应声。“老实说,我不愿意相信这种论调。我宁愿相信是外人干的。”莫兰深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愿意相信。”姜容喜也叹了一口气,她显然不知道还有戴柔的份,“但自从我那次在咖啡馆看到玻璃窗外的燕淑后,我发现我并不了解她。”姜容喜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摸着自己的无名指。莫兰忽然注意到她没有戴结婚戒指,只在中指上套了个宽边银戒指,虽然之前她就注意都到了,但当时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杜小美挑起的话题上,所以也没在意,可现在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因为她知道,姜容喜非常珍惜她的婚姻,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她是绝对不会把这枚戒指脱下来的。他们的婚姻是不是出了问题?“对了,容喜,我差点忘了,你等一下。”莫兰想到一个办法来试探姜容喜,她走到自己的房间从柜子里拿了她从法国带回来的一条皮带走回来交给姜容喜。“这是什么?”姜容喜困惑地带着微笑问道:“礼物?”“是啊,上次我去杜小美家就应该带去,结果忘了。这是送给你老公的,对了,怎么没看见你戴结婚戒指?掉啦?”莫兰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可不是杜小美,连睡觉都戴着它!”姜容喜说着把皮带还给了她。“怎么了?”莫兰疑惑地看着她,心里有些不安。“我跟他已经分开了。”姜容喜低声说。“分开?你是说离婚?!”莫兰浑身一惊。“现在只是分居,但离婚是迟早的事。”姜容喜平静地说。莫兰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是感情很好的吗?”过了好久,她才开口。“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身体不好,不想生孩子,但他非常想要一个孩子。”“就因为这?”“他的父母也支持她,他们也想要个孙子,这种想法无可厚非。”“你就同意了?”“我不同意也不行啊,他已经有别的女人了。那个女人好像很爱他。”姜容喜说到这儿,轻轻地叹了口气。莫兰觉得姜容喜的老公简直就是头猪。“上次在廖勇立的餐厅,跟廖勇立发生纠纷的就是你老公吧?”莫兰不客气地问道。“是的,就是他。”姜容喜说。“他真是没水准,一点点小事搞成了国际灾难,还把勇立送进了拘留所,像他这种斤斤计较,没风度又没本事的男人,你早一天离开早一点解脱,他根本配不上你!”莫兰为姜荣喜的遭遇鸣不平。她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恶了,仅仅因为容喜身体不好,不肯生孩子,就把两人多年的感情抛诸脑后,把容喜多年来对他的无私付出忘得一干二净,不仅毫不留情地提出分手,还竟然在两人还没有正式分手时就找了新的目标。如此狼心狗肺的臭男人,真应该把他煮成人骨八鲜汤才解恨。“别这么说他,他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很想要个孩子。”姜容喜宽容地说。“跟他这种男人做爱,是浪费精力;跟他这种人生孩子,就是浪费卵子。”莫兰气得直哆嗦,真想附身在姜容喜的身上,回家跟这个男人大吵一场,“容喜,别遗憾,你是因为不想制造次品才不想生孩子的,你做的对,我支持你。”姜容喜看着她,笑了起来。“谢谢你,莫兰。我已经不恨他了,因为我们已经分开4个月了,之前我只是没说而已。对我来说,最伤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觉得一个人过也挺好的。”“他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上次在廖勇立的餐厅吃饭的那个?”“我不知道,我没看见,不过应该是她吧。他们是同事,可能会一起吃午饭。”“廖勇立的餐厅可不便宜,他怎么从来不请你吃,倒请那个女人吃?”莫兰气愤难平,“应该把杜小美的断手指放在他的汤里。”“你别说了,太恶心了,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恶心。杀人也罢了,还……真是太残忍了。”姜容喜不断揉着自己的胃。“我是气不过你那混蛋老公的做法。”莫兰恨恨地说。“算了,还计较这个干什么?我已经不想了,我们互不相干,我才不管他怎么花钱呢。”姜容喜笑着说,“只是有点对不起廖勇立,他是拿着我的优惠卡去吃饭的,没想到最后会弄成这样。”“你干吗把优惠卡给他?应该禁止他踏足你朋友的地盘。”莫兰用调羹敲敲盘子。“是6个月前给他的,那时候还没有跟他分开。我现在自己租了间房子,每天清早起来都去外面散步,我觉得很自由,很舒服。”姜容喜用手臂撑着下巴,笑嘻嘻地说:“莫兰,别想了,我已经忘了他了。”“好吧,是该早日忘了这头猪。”莫兰点了点头,随后她把手按在姜容喜的手上,温柔地说:“容喜,得肾病的人很多,如果调养得好,你会很快恢复的。”“等身体好一点了,我准备再出去找工作,原来公司的上司今天给我打电话了,他们也希望我回去,说现在坐我那个位置的人干得不好。”“哦,是吗,那太好了。只要不是很累,你完全可以回去上班。”“我还在考虑,一旦上班就不可能会很轻松的,我原来的工作是很忙的,我想等一阵再说。”姜容喜说。“对啊,等你身体好了,另外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应该也不成问题,你不告诉人家,人家又不知道你得病的事。”“我肯定不说。”姜容喜跟她会心一笑。这时候,莫兰忽然想到她还没有告诉姜容喜杜小美的爆炸新闻。“对了,忘了告诉你,其实杜小美并没有怀孕。”“呃?”姜容喜倏地抬起头望着她,她好像还没听明白莫兰的意思。“她没有怀孕。纯粹是在吹牛!戴柔说的一点都没错。”莫兰注视着姜容喜清楚地说。姜容喜耸了耸肩。“这可真是没想到。”她平静地说,“我还以为戴柔在瞎掰呢。”20、曙光,来自网络小店姜容喜走后,莫兰便着手在网上寻找CNM这个牌子的日本化妆品,不一会儿,她就在一个拍卖购物网上找到了一个出售这个牌子化妆品的网络小店。于是,她就在聊天器上跟这位店主聊了起来。店主的网名叫粉色小桃红,自称是个全职太太,因为孩子由保姆照看,不需要她费太多精力,所以从今年年初开始在网上经营化妆品店,专门出售日本货。小桃红向莫兰一再保证,她的货物绝对正宗,它们都是老公从日本直接带过来的,因为她老公是生意人,经常有机会往返日本。于是,莫兰向她打听起了这个牌子的面膜。“我在你的店里看到了的自助面膜,这也是日本原产货吗?”莫兰打字问道。“当然,我们这里的东西都是日本直接带过来的,保证货真价实。”小桃红信誓旦旦。“这个牌子我以前没听说过,好像国内很少看到。”“是的,这个牌子今年在日本的家庭主妇中才开始流行起来,所以国内的人知道的不多,除非是到过日本的人才会知道。”小桃红打字很快。“这么说在中国很难买到啊。”“其实,只有我们这里能买到,当初我就是査了很多资料,知道没人经营这个牌子,所以才做的。”小桃红说。“它有几个品种?”“是根据皮肤分的。你是什么肤质?”小桃红问。“我是干性的。不过,我还有好几个朋友,她们的肤质跟我不同,如果品种齐全的话,我想各买一包。”莫兰打字道。听到她这么说,小桃红立刻显得非常热情。“品种很齐全。有干性、中性、油性、混合性、敏感性、还有调理性,就是对发痘特别厉害的那种。一共是6个品种。”“可是,如果是原产日本的话,我怕上面的说明书我看不懂啊。”莫兰担心道。“这你不用担心,你收到货付完款后,我会把中文说明书传给你的。”小桃红说。“那好吧,我分别拍下,你到时候别忘了传说明书。”莫兰爽快地说着,一一拍下了所有的品种。小桃红立刻在聊天页面上给了她一个大笑脸。“什么时候可以收到呢?”莫兰问道。“我今天下午发快递,你明天就能收到了。”小桃红答复道。莫兰这才注意到小桃红的注册地就在本市。这时候,莫兰的脑子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她知道,一旦交易成功,卖家是知道买家真实姓名的。她很想知道杜小美或者廖勇立有没有光顾过这家店。“其实,是一个朋友介绍我来的,她说前不久买过你的东西。”莫兰说。因为她已经爽快地付了款,所以小桃红非常热情。“哦,是哪个,叫什么名字?”“她叫杜小美,她老公叫廖勇立,他们都是我朋友,我不知道,他们是用哪个名字买的。”莫兰说。“你等等,我査一下。”小桃红在网络上消失了两分钟,随后又冒出了头,“原来他们是夫妻?他们都买过,廖勇立是在10月份买的,杜小美是上星期。”哈哈,大收获!“是吗。原来他们真的买过,我起初还以为他们骗我呢。”莫兰打字道,“谢谢你了,我明天等着你的货哦。”“放心吧,保证送到,家里有人收货吗?”“通知快递晚上送货可以吗?”莫兰答道。小桃红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一笔交易皆大欢喜地顺利完成。莫兰本来只是想在网上凭着运气试试看的,却没想到这一试竟然有重大收获,原来杜小美和廖勇立都曾经在这家小店买过化妆品,莫兰现在对面膜的事越发感兴趣了。她真想知道,廖勇立为什么会上网买面膜,难道是给戴柔买的?一个男人在网络上买化妆品,这事如果让他的另一半发现了,而这化妆品后来又没送到她手上,那她肯定会心中起疑的。听今天姜容喜话里的意思,好像赵燕淑跟廖勇立也有不寻常的关系,真不知道廖勇立是买给谁的。一会儿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他一下?他肯说吗?她正在思考如何跟廖勇立套取面膜的情报,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高竞打来的,真想立刻挂了它,但想到乔纳之前的粗俗分析,她又禁不住有些犹豫了,于是她懒懒地答应了一声:“喂?”“是我,你在干吗?”高竞的声音挺温和,跟前一天判若两人。“上网。”莫兰简短地回答,其实她有很多话要跟他说,是关于这个案子的,但是她只要一想到他的粗暴,她就什么都不想说了。“现在有空吗?我过来一下。”他说。“你来干吗?”莫兰皱起了眉头。“我有案子的事问你。”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请你配合一下。”只要不理他,马上就采用官方语言,什么叫“你配合一下”?我不配合又怎么样?“我没空,我要洗澡。”莫兰道。她没想到,话音刚落,电话就断了,随后门铃响了。难道他已经在门口了?她满腹狐疑地走上去,从猫儿眼里往外一看,果然是他。叮咚,叮咚,叮咚,他在那里把门铃按得震天响。“你干什么!”她怒气冲冲地把门打开,朝他嚷道。他没回答,朝屋子里直冲进来,她本能地退后两步。“我不认识你,你来干吗?”莫兰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她不想让邻居看见她在发火。这时候,她看见他把一个塑料袋放在客厅的桌上。“他们说这很甜。”他注视着她,平静地说。她走上去,打开塑料袋,原来里面装的是8个圆溜溜,红艳艳的新奇士橙,从果皮的光亮程度她判断橙子非常新鲜,而且水分充足。她向来就喜欢吃柑橘类的水果,这一点跟她认识11年之久的高竞最清楚了,她想到那酸甜可口的滋味就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他们说这很甜。”他又说了一遍。“是谁说很甜?”“卖水果的人。”他道。莫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卖水果的当然说甜喽。”“那你尝一个吧。”他说,看见她笑,他好像微微舒了口气。莫兰看了他一眼说:“好吧。不过只有我吃,没有你的份。”她转身进厨房拿了把水果刀和一个盘子出来,随后就拿了个橙子,把它切成了四瓣,自顾自吃了起来,价格昂贵的新奇士橙果真味道甘甜,沁人心脾。“还可以吗?”高竞看着她,问道。“还可以。你吃一瓣吧。”她递了一瓣给他,他连忙摇了摇头。“这是买给你吃的。”他说。“那好吧。”莫兰知道他不太喜欢柑橘类的水果,他偏好吃葡萄。她已经猜到,他送新奇士橙的目的是为昨天的事道歉,其实她宁愿听他说一声对不起。但是看在新奇士橙的分上,她决定放他一马。“你不是说要谈案子吗?”她一边吃橙子一边问。“对,是有些问题要问你。这几天你是不是去过戴柔家?”他一问起案子,马上就从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变成了一台冷酷的国家机器,莫兰觉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钢筋水泥味。“嗯。”她不太情愿地答道。“你都问到些什么?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单纯去看朋友的。”他声音呆板地问道。她没回答,只是吃橙子,她在犹豫要不要把戴柔是廖勇立情人的事告诉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问。“你是不是跟踪我了,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戴柔家?”她反问道。“没有跟踪你,我只是派人去找戴柔,结果看见你跟廖勇立两个人从她家里出来。廖勇立好像还受了伤。”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莫兰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瞒是瞒不住了。“好吧,戴柔是廖勇立的情人。”她没好气地说。“还有呢?”“那天晚上,戴柔曾经跟杜小美吵过架。”莫兰瞥了他一眼,从他那并不惊讶的表情中,她猜出,他已经知道这一情报了,要不是戴柔自己说的,就是姜容喜或者赵燕淑说的。他笑了笑,没有就戴柔的事再问下去。“你昨天为什么要去杜小美的别墅?”他换了个问题。莫兰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意图,考虑了一下后,还是准备隐瞒。“我去找唇膏。”她说。“什么颜色的唇膏?”糟糕!忘了什么颜色了。昨天是信口胡编的,所以根本没在意,结果把唇膏颜色都给忘了,真是失败。她知道高竞很留意那些细节,肯定记住了她说的唇膏颜色,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什么颜色的?”他再次问道,现在他的脸上有几分得意了。真讨厌,莫兰心里骂道。“好吧,我其实不是去找唇膏的,我其实是去找润唇膏的。”莫兰决定再乱编一个看起来可信度高一点的理由。“润唇膏?”高竞好像听不懂。“就是冬天嘴唇干裂的时候涂在嘴唇上的。”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他的嘴唇,发现他的嘴唇现在就有点干裂,她的脑子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戏弄他的念头。“是吗,有这种东西吗?”“你是从非洲来的吗,连润唇膏都不知道。我昨天跟杜小美在盥洗室的时候,她用了我的润唇膏,我回来后发现不见了,所以就回去找了,可惜没找到。”莫兰从自己的布艺包里拿出一支新的润唇膏,朝他晃晃,“不过不要紧,我后来又买了支新的。你看?就是这支。”“这就是润唇膏?”高竞困惑地注视着她手里的润唇膏。“你从来没涂过吗?”莫兰走到他身边问道。高竞摇了摇头。“你的嘴唇有点干呢。”她大惊小怪地说,随后,转开润唇膏,用手指蘸了一点。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她,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她凑近他的脸,把手指上的润唇膏慢悠悠地涂在他的嘴唇上,顿时,整个房间鸦雀无声,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他的呼吸声。她感觉他正在盯着她看,眼睛里的光芒像瀑布一样泼洒在她身上,有点发痛,她避开他的眼神,瞥见他的睫毛在不停颤动,他的毛孔似乎都收紧了,而呼吸声越来越重。莫兰的心怦怦直跳,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注意力集中,把该干的都干完。她慢慢把油脂涂在他有点干裂的嘴唇上,可当她的手指无意中擦到他脸上的皮肤时,她的心禁不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好烫啊。她收起唇膏,倒退了一步。“好了,这就是润唇膏的功效,很管用的。”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说。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神情有些呆滞。莫兰觉得他身上的那副警察盔甲像昆虫蜕皮一样,正在一块块落下,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缺乏恋爱经验的年轻男子的本质。她别过头去,望向窗外,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他没说话,好像被钉在了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低声道:“我先走了。”“再见。”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蓦然发现他满脸通红。在那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讨厌他了。11、为什么是他?“好了,凶手是谁?”他敲了敲那份谈话记录,严肃地问道。“蔡胜。”我简短地回答。他仿佛吃了一惊,我看不出那是惊喜还疑惑。“你怎么知道是他?你见过他?!”他急躁地问道。“没有,自从六人晚餐后,我就没见过他。”我说。“那你怎么知道是他?就凭这个?”他用眼神向谈话记录一递。“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这个!”我把《美容新知》扔给他。“这算什么东西?”他不耐烦地翻着这本《美容新知》问道。“请你翻到第19页。”我命令他。让他翻美容杂志,就像是要强迫他化妆一样,他满脸的不自在,但扫了我一眼后,还是很不情愿地将杂志翻到了第19页。他一定觉得这事非常无聊,他怎么会想到破案的关键就在这本才10元钱的美容杂志里呢?我让高竞看的19页其实是一篇教女孩化妆的的文章,每个步骤都附有彩色照片,虽然我知道线索就在这页上,但不仔细看是肯定找不出来的。“到底有什么啊。”果然,高竞盯着这篇名为《教你化一个靓丽的约会妆》的文章看了半天都没找到任何他感兴趣的东西。我早就猜到他会这样。“看看中缝!”“中缝!?”他疑惑地嚷了一声,扒开杂志的中缝,终于骂了一声粗话,“妈的!”“看见了没?”“这些照片原来都是蔡胜拍的。”他说,随后回头看了我一眼,“但这能说明什么?他本来就是自由摄影师。”“我听我们以前的同事说,张西敏自称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的,这个男人送过她一个季度的《美容新知》。”“哦,那又说明什么?”他仍旧一脸困惑。“有哪个男人会买这种杂志?而且还每期都买?当然是为这杂志工作的人!因为这不是买的,而是他从杂志社拿的。我听说张西敏的男朋友曾经送过她这种杂志,马上就起了疑心,于是我就想买本杂志査査看,结果发现,果然是这样。蔡胜在业余时间为这本杂志拍照片。”我拿起那本《美容新知》翻到了版权页,“看见没有,这里每次都会介绍三个特约作者和摄影师,蔡胜也在其中。”我看见他板起了面孔,心里觉得很好笑。“那你干吗让我看19页?你直接翻到这里不就行了?”他没好气地说。“公子请见谅,我只想看看你的观察能力。”我笑道。“不许这么叫我,你每次这么叫我,都没好事。”他愤愤不平地瞪了我一眼。“好啦,你来看看这张照片吧,高公子。”我忍着笑指了指蔡胜的那张照片。“他没戴眼镜。”高竞说。“对。可六人晚餐那天,他戴了眼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问他。“我哪知道?”高竞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他眼睛发炎了。”我把杂志里的版权页上那一小段文章指给他看,在这段简短的个人介绍中,蔡胜以轻松的笔调写道:“因为眼睛发炎,最近又戴起了黑框眼镜,但编辑问我要照片,我还是给了他过去的照片,我觉得我还是不戴眼镜更帅,各位觉得呢?”高竞不说话了,他看着我等待我说下去。“因为他眼睛发炎,所以需要买眼药水。而杀虫剂是液体,必须要有容器才行,我看了谈话记录后面所附的每个人的随身携带物,只有他一个人带了眼药水瓶。”我终于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没带。这里面什么地方写了他带眼药水瓶了?”高竞冷冷地问,他并没有去翻那份谈话记录复印件,而是看着我。“药店的收银条上不是写了眼药水一瓶吗?你难道没看见?他虽然把眼药水瓶扔了,但他忘记把药店的收银条也处理掉了,也许是时间来不及吧,或者是忘了。”我把谈话记录翻到我要找的那页指给他看。“而且我记得那天张西敏说她感冒,他说他有盒刚买的感冒药,说明他下午去买过药,但是很明显,他没感冒,所以他很可能就是去药店买眼药水的。”“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看也不看那张清单。他的态度让我生疑,但我暂且不想深究,继续说道:“好了,我从头说起,其实蔡胜在六人晚餐之前就认识张西敏了,他还送了她两个季度的《美容新知》。”“为这本杂志拍照,不能证明他就是那个给张西敏送过杂志的男人。”高竞立刻反驳我,他这完全是强词夺理,故意抬杠。“哦,他们当然认识,我拿着这家伙的照片去过他们学拉丁舞的学校了,人家都证明蔡胜跟张西敏在那里跳过舞。”我没好气地。“你终于承认自己亲自去调査案子了,是吧?谁让你去的?你是警察吗?谁给你的这个权利?你知道这样多危险吗?”他的嗓门居然高了起来。我的火气立刻就上来了,就他这态度还想吃我做的酒酿水煮蛋?“少啰唆!再嚷就不给你做夜宵了!”我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他立刻不说话了。“算我没说,好吗?”过了一会儿,他口气软了下来。“你要不要听我再说下去?”我冷冰冰地问他。“请吧。莫小姐。”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的表情又让我觉得好笑。“蔡胜认识张西敏,他可能从张西敏那里听说了柴英,于是,他就提议搞一次六人晚餐,说可以找两个单身朋友来参加,让张西敏把柴英也约来,柴英后来为了凑人数又约了我。他在去赴约之前,就已经准备好杀虫剂了,但是我估计那时候他还没打定主意是否要杀她,我想初次犯罪的人,事到临头都会犹豫的。所以,他首先挑起了话头,蝴蝶谷虽然是柴英自己说出来的,但是我后来仔细想过,第一个谈到轰动新闻的人就是他,他当时是怎么说的?他说,‘我好像记得前不久《大新闻》周刊报道过一则很轰动的新闻,记不起是什么来了?’他这么一说,柴英后来才提起了蝴蝶谷。”“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他想试探柴英,看看她对这件事的反应,他想知道柴英是否对这件事有愧疚,他问了柴英一句话,他说‘那时候,你哭了吗?’柴英说她没有哭。他觉得柴英对王成冰和米小春的死毫无愧疚,于是就下了决心。”“那么他是什么时候下的毒?”“在时装表演的时候。他好像在一边在看演出,一边在伸手拿东西吃,因为他的整个身体是面向舞台的,这会让别人只注意他的身体,而忽略他的手,大家以为他就是在看演出,其实他就是趁这个机会,拿着眼药水瓶,将里面的杀虫剂滴入辣酱里的。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辣酱,那是因为他事先观察过桌面上的情况,他发现辣酱只有柴英一个人吃。还有就是他知道柴英爱吃辣酱,因为张西敏把柴英写的书借给他看了,柴英在那本书里提到过自己爱吃辣酱的事。”我说道。高竞听得很认真。等我说完,他问道:“那么为什么这么巧,他会凑巧约来两个跟蝴蝶谷事件有关的人?”“我不知道蔡胜跟蝴蝶谷事件有什么关系,他约那两个人来,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只有问他自己了。”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微微笑了。“好吧,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他道。“你来告诉我?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他了?”“我也发现了这瓶眼药水,我们还找到了那瓶留着杀虫剂残汁的眼药水,他没离开过现场,没办法把它丢在别的地方,所以只能把它丢在饭店的一个角落里,我们后来彻底搜査了这个饭店,才找到了它。上面有他的指纹,你们都在旁边,他不可能在下毒的时候戴手套,这样会引起你们疑心的。今天下午我们把他带到了局里,他一看见那个眼药水瓶就承认了。”高竞说到这里很是得意,“米小春为了赚钱,有一段时间曾经当过他的模特儿,他许诺,如果他拍的这些照片能够出版,并卖到大价钱,就会给她丰厚的回报,但这些照片至今都没卖出去,所以米小春没有得到报酬。但是米小春并没有怪他,在他最失意的时候,还安慰他,他因此就爱上了她,只是几次求爱,都被拒绝了。他说当他知道米小春的死讯时,差点崩溃了。他跟你一样也上过柴英的博客,他也看见那张蝴蝶的照片,他猜到米小春死的时候,柴英在场,所以恨透了她。他说,当他知道张西敏跟柴英很熟后,马上就想到了这个计策,其实后来他跟张西敏的交往很大程度是想通过张西敏认识柴英。”“那他是怎么认识王老师和岳非的?”现在换作我问他了。“他是看了柴英的文章和照片后去找他们的。他到X大学生物系找研究蝴蝶的王庆生一下子就找到了,后来又通过野营俱乐部找到了岳非。”“怪了,他为什么要找他们?”“他想多了解那件事的前因后果。王庆生跟王成冰一向关系很好,王成冰经常跟王庆生在一起研究蝴蝶。岳非是偶尔路过那里的,他说他当时是在看热闹,注意力完全在死者和死者家属身上,所以没注意到柴英也在那里。”“那蔡胜为什么约他们来参加六人晚餐?他想杀柴英应该有更多更好的机会。”“说的没错。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想杀她。那两个人好歹也算是相关人。他看过蝴蝶照片后,曾经把自己的猜想说给那两人听,那两人对柴英的行为似乎也非常厌恶和痛恨。他说他约他们两个来,本来是想让他们认识认识柴英的,并没想杀她。想杀她的这个念头,是在六人晚餐那天下午才突然产生的。他说,他在找衣服时,无意中看到了米小春的照片和她以前留给他的条子,条子的大致内容是,让他不要为钱的事操心,她说她不介意,因为他们是朋友。她在信里还鼓励他振作起来,相信他以后一定会是个一流的摄影师。蔡胜说,看完这张条子,他就特别想杀柴英,于是他准备了毒药,但真正让他下决心的,还是柴英的那些话。你说的没错,他说他当时非常气愤,因为他觉得柴英丝毫也没为此感到愧疚,相反,她还非常得意,他无法忍受这点,于是就下了决心。”高竞说。“他真的有那么爱米小春吗?”我问道。“他说米小春是他这辈子看到的最善良的女人,没有哪个女人不爱钱,除了她,这是他对米小春的评价。”“这件案子虽然是预谋杀人,但我觉得说是一时冲动更为确切。他现在自己也很后悔吧。”我说。“是啊,很后悔。不过,后悔也没用了,他永远都当不了一流的摄影师了。”说完,高竞叹了口气。“原来你已经审得那么清楚了。”我也叹了口气。他有些坏坏地笑了起来。这时候我才想到,他今天下午故意把谈话记录掉在乔纳的办公室其根本不是支持我找出真相,还是在故意跟我闹着玩,要不是他已经找到答案,他绝不会那么大方。“话说完了,夜宵呢?”他踹了一脚我坐的椅子。“去你的,我晚上不吃东西!”我不理他。“明天请你吃烤肉怎么样?”他又踹了我一脚我坐的椅子。一说到烤肉,我就想笑。“好吧。明天吃烤肉。”我使劲点头。“你笑什么?你可不能不来。”他怀疑我耍诈。“我怎么会不来呢?好吧,酒酿水煮蛋,我这就去做。”我笑着奔进了厨房。12、相亲失败也许是好事……“喂,别生气了,你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啊?高竞?”我忍住笑对身边的高竞说。从烤肉店出来后,他一直板着脸。“谁叫你找那个女的来的?谁要你给我介绍女朋友?你管什么闲事?!”走出一段路后,他才火冒三丈地朝我大叫。“别叫了,我给你介绍女朋友,你应该感激我才对,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我柔声劝道。“还叫我穿那件黑色的皮衣!你什么意思?让我时装表演?!你当我是什么?”他仍然非常恼怒。我不理会他的情绪,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他今天果然听我的话,穿上了那件我去年陪他买的黑色皮衣。虽然这件皮衣的皮革质地一般,但式样却非常新潮,穿在他身上,配上他挺拔的身材,更显出他的精干和俊朗。我微笑地看着他,说:“相亲当然得穿得漂亮点。刚刚小芬还偷偷说你帅呢,高竞,你今天确实很帅。”他不说话,也不看我,默默朝前走。“你觉得小芬怎么样?”我追上他问道。“不怎么样。”他冷淡地回答。“干吗这么凶?人家小芬不是长得挺漂亮的?”我拉拉他的袖子,柔声说。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我的心怦怦跳。“你说话呀。”我催促道。“我觉得她……没你漂亮。如果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就要介绍一个比你自己漂亮的,比你差的我不要!”他道。要求还挺高的。我白了他一眼。“怎么样?”他问我。“让我想想。”我说。他等了我一会儿见我不做声,笑起来:“怎么样?身边有这样的人吗?”“怎么没有?我有个女同学就比我漂亮,而且还比我性感,你肯定会喜欢的。我现在就联系她……”我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被他一把抢过去。“你干吗呀?”我仰头看着他。“我要先看照片。”他笑着说。我知道他是在故意为难我,便斜睨了他一眼,道:“那我没有。”他又笑起来。“那这样好不好?”过了一会儿,他说。“怎么?”“既然你那儿暂时没什么人选,那么,我觉得你应该补偿我,今天,嗯,你今天,你做我10分钟的女朋友好不好?”他呑呑吐吐地提议道。我回头看着他,觉得他的眼睛真亮。“好吗?”他低声问。“好吧。”我爽快地说。“那15分钟好不好?”我不说话。“20分钟?”“好了,就10分钟!”我笑着打了他一下。“10分钟就10分钟。”他伸出一条胳膊略嫌胆怯地搭在我肩上,然后朝他身上一搂,用凶巴巴的口气对我说,“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你要听我的。现在,我要朝这边走……”他指了指前面一条黑漆漆的小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