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蝴蝶深夜,刑部后院院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将刑部总捕头燕清典从假寐中惊醒。“大人,出命案了!”亲随杨易之一头撞进来禀告。“出了什么命案?”燕清典从床上直起身,皱眉问道。“刚刚有人来报,京城中刚刚发生了命案。”“这事由京兆尹衙门处置就是,何必来惊扰我?”“大人,这个案子不一般。”杨易之低声说,“死者是忠亲王,现场又留下一块绣有蓝色蝴蝶的手绢。”燕清典闻言不由心头一凛:“速去忠亲王府!”忠亲王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刚刚为朝廷立了一件大功。西南夷疆首领率部叛乱,朝廷派遣大军征剿多年,损兵折将,都没有平息。后来,忠亲王请缨出马征剿,将夷族老幼男丁,尽皆处死,这才平息叛乱。忠亲王又把军中未曾婚娶的兵丁留下,封以官职,皆娶夷女为妻,治理夷疆。忠亲王手段备受皇上赞许。忠亲王死在书房中,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脸上蒙着一块绣有蓝色蝴蝶的手绢,若不是咽喉处有条细微的创口,仿佛是睡着了一样。燕清典俯身在地,将里里外外仔细勘察一遍,都无法查出一点蛛丝马迹。一个月前,左都御史简伯昭,被人杀死在官轿之中。那天,简伯昭去早朝,大轿穿过几条幽深的巷道来到宫门前,亲随伺候简伯昭下轿,简伯昭仰躺在轿中一动不动,胸前血呼呼一片,人已死了。朝廷一品大员上朝途中被人杀掉,如何不令龙颜大怒?皇上下旨责令刑部会同京兆尹衙门查明此案。而具体接这个烫手山芋的人,便是总捕头燕清典。现场唯一的线索就是尸身边有一块绣着蓝色蝴蝶的崭新手绢。两桩案子何其相似,燕清典不由地把目光落在那块手绢上。这时,杨易之领来一群护卫和一个满脸悲戚的女子。他们都是今晚当班的。见了燕清典跪倒一地,一个个面如死灰,身如筛糠。燕清典威严地问:“你们都是今晚当值的,当时王爷书房四周可有什么异常?”护卫领班抬头禀告:“大人,要说异常,就是其间忽觉头上一片暗影飘过,大家抬头,见月边挂着几团乌云,还以为是云遮了月。”那个满脸悲戚的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这是忠亲王凯旋后新纳的一个侧妃红云。燕清典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请王妃节哀。王妃是第一个发现王爷身亡的人,当时这书房里可有什么异样?”红云抬头说道:“王爷喜爱夜晚读书,到三更天时,贱妾去为王爷拿宵夜,有风扫过,吹灭烛火。贱妾以为起风了,点燃烛火,王爷就……”燕清典正自沉吟,有手下去刑部拿来简伯昭官轿中遗落的手绢。燕清典一比对,一股寒气直透肺腑,两块手绢竟然一模一样!慕容侯府慕容侯府是镇江侯慕容剑的府第。第一代镇江侯与开国先皇是莫逆之交,为皇朝建立立了汗马功劳。先皇登基,封为镇江侯,世袭罔替。慕容侯府便成了武林第一大家,江湖豪客云集。燕清典与慕容侯府当今侯爷慕容剑是好友,他就任刑部总捕头后,得到慕容剑多次相帮,慢慢地,慕容侯府就成了六扇门的一处眼线。燕清典走进慕容侯府,门吏立即进去通报。忠亲王被杀,皇帝闻讯怒发冲冠,盛怒之下令燕清典、刑部尚书和京兆尹十日之内破案,否则,三人定斩不饶。自然,这烫手山芋又落在了燕清典手中。杀手如影如风,必是江湖之中踏雪无痕的轻功高手,燕清典只有到慕容侯府打探了。侯府总管梁天出来将燕清典迎到客厅,镇江侯慕容剑和儿子慕容英、慕容杰已在客厅恭候。慕容剑笑问:“燕兄,怎么得闲光临舍下?”燕清典回说:“慕容侯府真乃武林第一大家,豪杰云集,车水马龙啊!”“忠亲王被杀,朝野震动,江湖人士满世界地打探消息,要捉拿凶犯为朝廷建功。”慕容剑说。“哦?慕容兄可听到什么?”燕清典问。“燕兄想知道什么?”慕容剑反问。“请教慕容兄,江湖之中,谁人轻功了得。”“呵呵。”坐在下首的慕容英插话,“踏雪无痕,如影如风,江湖之中唯有二弟。”坐在上首的慕容杰听到哥哥的夸赞,得意地笑了。慕容剑先祖被封为镇江侯时,朝廷也为他家侯位接替立下定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慕容英虽为长子,但身为庶出。嫡出的慕容杰一出生,就被视为未来的镇江侯,尽得慕容家武学真传。慕容英也非平庸之辈,自幼饱读诗书,人又英俊,人称“玉面公子”。兄弟二人,一文一武,被称为“慕容双英”。慕容英分析,杀手轻功盖世,必然自视甚高,以惯例会在作案现场留下自己的标记以示身份。燕清典暗暗心惊:慕容英不愧为饱学之士,他没道出杀手两次作案都在现场留有蓝色蝴蝶手绢的事,慕容英就猜出来了。慕容剑想不出轻功盖世之人,慕容英替父解围:“燕大人,你可到我府客栈查访,那里江湖人士云集,也许你能查访到所找之人。”燕清典觉得言之有理,起身去客栈。燕清典查问一番,仍是一无所获。鱼肠宝剑燕清典刚要走出慕容侯府,却听有人在叫:“燕大人,请留步。”燕清典回头,总管梁天怀抱木匣走过来说:“二公子有一物相赠大人,请收受。”说着,将木匣递过来。燕清典打开木匣,惊立当场:里面是一柄古剑,名曰鱼肠剑,原是皇宫之物,慕容杰被确立为未来的镇江侯后,是皇上御赐给他的。燕清典怎敢收受?一个替主坚授,一个坚辞,二人正在推让,却听有人说:“梁总管,燕大人既然不肯收受,何必强人所难。”不知什么时候,慕容英走过来说。盛意难却,燕清典拿过包着剑柄的手绢,笑说:“下官就收了这条手绢,领了二公子的心意吧。”梁天这才拿了古剑去复主人。慕容英说:“大人,在下想就忠亲王被杀一案请教一二,不知有无闲暇?”燕清典正想留下,包剑柄的那块手绢让他震惊,上面竟然也绣着一只蓝色蝴蝶!燕清典跟着慕容英来到他起居的西院,燕清典把玩着那条手绢,似是不经意地问:“上面的蝴蝶是何人所绣?绣工真是精美。”“燕大人,这手绢是二弟请宫中绣工所绣。二弟在江湖上行走,喜爱穿一身蓝衣,他轻功绝妙,身轻如蝶,江湖上人称‘蓝蝴蝶’,这手绢是二弟身份标记。”慕容英说。“哦?”燕清典正自沉吟,却见梁天探头探脑地走进来。慕容英问:“梁总管,你有何事?”梁天垂手回说:“大公子,二公子要请燕大人过去谈谈忠亲王的案子。”慕容英忙站起来说:“燕大人,二弟有请,就请移步过去吧。”燕清典跟着梁天来到东院,慕容杰的书房兼起居的地方。梁天将燕清典带到门口说:“燕大人,二公子在里间等着大人,小的还有事,请大人进去吧。”燕清典摆摆手,走了进去,一股血腥直冲鼻孔。他定眼一看,差点儿魂飞天外!慕容杰直挺挺躺在地上,胸口插着鱼肠剑。燕清典愣愣怔怔拔剑,就在这时,只听梁天在外高叫:“快来人呀!燕清典杀死了二公子!”人们拥过来,见此情景,目瞪口呆!慕容剑闻讯也赶过来,一见此景,手指燕清典口不能言。燕清典百口莫辩……皇上一听燕清典杀了未来的镇江侯慕容杰,惊得差点儿从龙椅上跳起来,恼怒地挥手下令将燕清典推出午门斩首。震惊过后,燕清典已冷静下来:“皇上杀臣容易,只怕简御史和忠亲王之死将永成迷案。”燕清典将慕容杰蓝色蝴蝶手绢的事和盘托出。慕容剑跳起来,指着燕清典大骂:“燕清典,你这狗贼,亏我还把你当兄弟待,你杀了我儿,还往他头上扣屎盆子!”“慕容兄……镇江侯休要气恼,二公子不是杀手,简伯昭死时,二公子还在夷疆征战,是忠亲王的侍卫,他若想杀忠亲王,在军中就可动手,二公子也非在下所杀,这其中或许隐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燕清典又将梁天代主赠剑又相请的事说了。皇上令侍卫火速去拘梁天。一盏茶工夫,侍卫回来禀告,梁天已被人杀死在卧室里,脸上蒙着一块绣有蓝色蝴蝶的手绢。玉面公子一天之内,慕容侯府连生命案,人人自危。皇上已从梁天被杀中悟出什么,没为难燕清典,命他速去查清。夜晚,燕清典独自一人来到慕容杰的书房。杀慕容杰的凶器是鱼肠剑,若是梁天乘其不备痛下杀手,那梁天又是为谁所杀?脸上为何蒙上蓝蝴蝶手绢?燕清典将三条手绢铺在桌案上,细细地观察,想从中找出玄机。他十分疲惫,扯过房中的太师椅坐下来,股下一阵刺疼,他起来一看,椅子上遗有一枚绣花针。他捡起绣花针重又坐下,再次举烛细细察看起来,赫然发现蓝蝴蝶发生变化……手绢上的蓝蝴蝶,仿佛吸饱了蓝色颜料一样膨胀起来,似在蠕动着……燕清典惊赫地看着绣花针,意识告诉他,手绢上的蓝蝴蝶没变,变的是他的身体,他已经中毒了,绣花针染有剧毒!“燕大人,别费力气了。”随着一道暗影从天窗闪过,他面前陡然立了一个戴面罩的人,淡淡地说道,“毒已随你的血液流进五脏六腑。”燕清典抬头,哆嗦着问:“你……你是谁?”“玉面公子慕容英。”说着取下那副面罩,露出慕容英光亮的脸。“慕容英!你……你会武功?这是你布的局?为什么要杀我?”燕清典挣扎着问。“燕大人,杀你是为我娘报仇。”燕清典:“报仇?你娘是谁?”“我娘是慕容剑的夫人,二十多年前被你害死的徐氏!”燕清典的身子已经麻木,惊赫地睁大眼。二十多年前,慕容剑原配夫人难产而死,母子双亡。慕容剑又续娶两房夫人—徐氏、朱氏。定下她们谁先为慕容家生下儿子,谁就是大夫人。徐氏先有身孕,足月产下一子,朱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那时,燕清典是慕容府的常客,朱氏找到他,请他除掉徐氏母子,条件是朱氏在朝廷为官父兄帮助燕清典坐上刑部总捕头的位置。他心动了,设计一场火灾,将徐氏母子烧成灰。他才从京兆尹衙门一个捕快班头,扶摇直上,坐上刑部总捕头的位置。“你是那个男婴?你没死?”燕清典不信地问。“我没死,母亲对你和朱氏的行动有所警觉,把我送到父亲的侍妾马氏那里,向她说出了自己的惊忧。当时马氏也有身孕,即将临盆。当晚,你们就动了手,烧死我母亲,马氏在惊吓中产下一女,我也成了她产下的龙凤胎儿子。”慕容英已是泪流满面。燕清典看着眼前悲愤的慕容英,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你精心设计了那两起命案,就是把我引来复仇吧?那……那梁天也是你的人吧?”“我十二岁那年,养母马氏病逝前告诉了我的身世后,我就时刻想杀你报仇。我一边读书,一边看慕容杰习武,把一招一式偷记在心习练。我没机会杀你,直到我知道慕容杰在江湖上为所欲为杀人,标记是蓝蝴蝶手绢后,我才想到一个主意:拿着他的手绢去杀人,第一个杀了简伯昭。那人该杀,常常诬人害命,第二个杀了忠亲王,他手上沾满了夷人无辜的鲜血,也该死。”“杀了这两人,果然朝野震动,让你来查案。梁天是我收买的心腹,我让他打着慕容杰的名义给你送剑,告诉你绣有蓝色蝴蝶的手绢是慕容杰的。我又让他以慕容杰的名义约你去谈案,就是要把你引到凶案现场。这一切,都是为把矛头指向你。在你被押到皇宫时,我又杀了梁天,他仗着慕容府的势,欺男霸女,也该死。梁天的案子又该你来查了,慕容杰的书房一定是你查案的重点,我就在太师椅上安放染毒的绣花针……”燕清典动了动嘴,说不出话来。“燕清典,你是第四个被杀死后面蒙蓝蝴蝶手绢的人,只可惜,不会再有一个像你一样优秀的捕头来处理此案了。”慕容英说完,掠起花针放入袖袋之中,又掏出一块蓝蝴蝶手绢蒙在燕清典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手绢上的蓝色蝴蝶,像一座大山压得燕清典窒息,他伸着脖子咽下最后一口气……